只说这一队弁勇,两个捧刀的为前导,中间一个都头模样的人物手持令箭,八名拿着黑红棍的壮汉在后,队尾是一个骑着大叫骡的小太监押队。这是被戴权等人派来上街戒严的兵马。
陆崇并不避讳他们,一手搂定了婉儿,一手抱住了楚云,唱着些“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曲儿,踉踉跄跄地就走到了这些军汉的面前。
“站住了!”前面捧刀的汉子厉声呵斥住了他。中间的都头立刻赶上前来,一看陆崇就跟滚过烂泥的狗子一般,却依旧左抱娇娃,右拥美妇的,一定是从哪个窑子里面才出来。还有这浑身上下的熏天恶臭怕不是醉了酒滚到臭水沟里去了吧?这样嗜酒好色江湖浪子,这位负责京城治安的都头见得多了。平日里若撞见了,都是押到羁候所,二话不说就先打一百杀威棒,保管个个都服服帖帖的交钱认罚。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于是,他连问话也懒得问了,随口就说了声:“抓!”
陆崇把右手边的楚云猛地推搡一把,却把拥在左边的婉儿公主轻轻地放在一边,挺着腰杆上前来,大声呵斥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你敢抓老子,你知道老子是何等样人吗?”
那都头把脸子一掉,骂他道:“老子管你是什么人?今晚,奉陛下诏旨全城戒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随意走动。我等奉旨上街捉拿违禁之人,你在戒严期间上街招妓,可知道这是在抗旨不尊吗?”
陆崇却把眉头一横,大言不惭道:“老子也是奉旨办差的!”
“奉旨办差?”众人都笑将起来,说道:“就你这癞皮狗也敢说自己奉旨办差,你奉的是哪一门子的旨意呀?”
“不要把人看扁了!”陆崇说着,从怀中取出金牌、手谕来,说道:“睁大你们的狗眼都好生地瞧一瞧!这是什么?”
“御赐金牌!陛下手谕!”众人都面面相觑起来,众人对于赵德跟师师姑娘间的勾当也是多有耳闻的,但大家都是局外人并不知道其中的真假,只得把这金牌手谕交给了后面的小太监手中,让他来辨识一下。
那小太监一看那手谕,脸色唰地就变了,对那都头低声说道:“你知道这是何物吗?”
那都头看小太监紧张兮兮的模样,也知道这必是皇帝对师师姑娘的恩赏无疑了,登时目瞪口呆,说道:“如此说来,这坊间的传闻是真的喽?”
“快快打住!多嘴多舌的家伙!”小太监低声呵斥他道,“这种事情能随便乱说吗?你还想不想要脑袋了?快把金牌、手谕还给他们,要永远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面,否则就等着被锦衣府的人收拾吧!”
那都头听得脊梁骨儿直冒了一阵寒气,赶紧缩着脑壳子,把金牌、手谕还给了陆崇,带着自己的手下远远地绕着过去了。
陆崇当然知道其中的缘由,但也不多说什么。楚云看得莫名其妙的,上前问他道:“咦?你这是从哪里来的宝贝,竟然能吓走官兵,给我看看稀罕?”
陆崇赶紧把金牌、手谕藏进怀里,笑道:“哎,这有什么好瞧的,都是一些狐假虎威的障眼法而已,哄弄哄弄这些不长见识的丘八还可以,真要拿到公主殿下面前,还不叫人笑话么?”
婉儿对此倒也不以为意,一笑了之,说道:“如今京城戒严,咱们这么在大街上面闲逛可不行,得赶快找一个栖身之处才好。”
陆崇说道:“嗯,公主说的对!”说罢,斜着眼睛看定楚云,又开始说落她:“你也跟着婉儿公主好生地学一学,看人家多知道为大家伙儿操心,多有大局观年念?真不愧是皇室里调教出来的大家闺秀啊!不似你就知道随着自个儿性子胡来蛮干,闯下大祸来却又没有本事来弥缝,总要害人害己才算是善罢甘休!你自己说一说,这些年来,你上蹿下跳的,可曾安分过一时半会儿的,真以为自己能毁天灭地了还是咋滴?你那么有本事,怎么叫官军从岭南抓到江东来的?你干的这些个蠢事,又害了多少人替你遭罪?唉,我说我的好师妹呀,你就听师兄一句劝,人贵有自知之明,有多大的肚子,咱就吃多大碗的饭,千万千万别再无事生非了,也让我这个师兄的省一下心不是?”
楚云也是素要面子的,被一个冒牌大师兄当着别人的面子如此批评教育,虽然说很在理,但她哪里受得住。小丫头把脚一跺,气咻咻地说道:“我在这里做什么,是生是死,又与你何干?我又没有请你来呢,说你是多管闲事也不为过吧?”
陆崇道:“唉,冤家,谁叫你是我的师妹呀!”说着,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跟在后面的楚云,用右手轻拍着她的脸蛋,又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旁人的死活又与我何干?唯独你是不同的。只要囡囡平安无事,师兄我就很开心了。”
“我不领你的情,把脏手拿开了!”楚云怒道,“这话儿我自小听你跟别的女人说了不下百八十遍了,而信你鬼话的傻女人都给你卖到妓院里面去了。”说着,就是一阵粉拳冲着陆崇的胸口捶了下来。
婉儿赶紧拉住楚云,说道:“妙音姑娘不要胡说。我看陆大哥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呢。”
婉儿也是在情急之下,一句“陆大哥”就脱口而出,却不经意间吐露了自己对陆崇的亲近之感。楚云现在对于陆崇会不会横刀夺爱的问题是异常敏感的,听见婉儿竟然称呼陆崇作“陆大哥”了,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放开陆崇,几步赶到婉儿面前来兴师问罪道:“陆大哥?他是公主哪一门子的哥哥,现在大明宫里住着的才是你的哥哥!”
“我……”婉儿给她逼问的退到了路边,也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放荡无度了,脸蛋上煞时羞红了一片,心窝窝里面“扑通扑通”地直跳,也分不清到底是惶恐还是兴奋。
陆崇看她尴尬,赶紧笑着上前来,替她解围道:“对对对,婉妹说的在理。唉,可叹这天下熙熙攘攘,知我者却唯有婉妹一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