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点头道：“是啊，这……这也能算是通奸的罪证？”

“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肮脏呢？”楚云皱眉道，“我奇怪的是，她怎么会带你进宫呢？”

陆崇不无得意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把我留在中书府上无事可做，忽然听人说起五姑娘奉旨协理大兴府的事情。我想那大兴府原是富可敌国的天下堂的总舵所在，里面的园林花石精妙无比，天下稀的奇玩意儿不可胜数，今日来京不可不去一游。于是，就跟着五姑娘到了大兴府上瞧新鲜。我一看五姑娘手下这群核账的笨蛋连加减乘除都搞不懂，当时就忍不住管了闲事，拿着算盘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一笔烂账给捋得门儿清。五姑娘于是对我大加赞赏，就临时委了我一个助理的差事，帮着她拢账。这才有了‘二进宫’的机会。”

楚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几遍，只叹气道：“五姑娘她竟然敢用你拢账，皇家的一亩地还不被你拢成半亩了，她真是昏了头了！”

陆崇不屑一顾道：“小丫头片子就是死心眼儿，不开窍！这天下都是姓赵的，我们揩这一点油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算得了什么？大家都是如此中饱私囊的，凭什么我就不行呢？你看就是昨儿半天，我靠着在账本上做手脚的法子，足足赚了一百两银子哩！”说着，就低着头从怀里找银票出来。

“打住，打住，我家里有，才不稀罕！”楚云冲他嚷道，“我来这里不是问你要银子的。而是想知道你二进宫见没见到王一坤啊？”

陆崇道：“哦，在内务府核账的时候，倒是与他见了一面，宽大和平，不自矜伐，望之如一乡野教书老先生耳。浑身上下全然看不到一点做特务该有的阴险狡诈的气质。”

楚云抓着自己垂下来的，作怪道：“这就怪了。可市井间都传言此人不苟言笑，阴鸷暴戾，令人不寒而栗，难以亲近。难道是传言有误，还是你谎报军情？”

陆崇给她气笑了，说道：“哎呦，我的好师妹，我陆崇此番来京城吃苦受罪不都是为了你好么？这种事情我骗你做什么呢？再说了，那个王一坤算个什么东西，当年老王爷在世的时候，这小子就是个侍候人的奴才。兴武二十九年四月，钱塘水师成军，江北御营使司奏请朝廷派大臣检阅。刚登基不久的大正皇帝就派老王爷前去巡阅。由于老王爷是皇帝的长辈，身份高贵，按着规矩要派太监、御医随行。内务府就让王一坤随侍，他每天穿着朴实，替老王爷捧着一个茶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随时端茶倒水，整日战战兢兢，从不多说一句话。你当年连老王爷都不惧怕，更不用惧怕这等货色！”

楚云点着头只是不说话。这时候，有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说道：“哎呀，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呢？夫人叫你们赶快到后花园里去，王公公方才还差小太监过来传话，说这就要过来了呢！”说着，不由分说拉起楚云就往后花园跑。

楚云给吓了一跳，一路上不住地问那小厮道：“王公公怎么提前来了？到底是为了何事？难道是皇城里面出了什么变故？”

那小厮只催促她道：“快走，快走，到了那里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陆崇也觉得事情愈发不妙，只攥住了宝剑，紧紧地跟在后面。

五姑娘正等在园子入口的月洞门下面，见楚云他们过来了，就冲他们招手道：“快点过来，王公公这一次是奉旨来问话的。你进去了一定要守规矩。”

陆崇抬头看看日头才堪堪升过了墙顶，便说道：“说好的午后见面，这个王一坤怎么现在就到了？与人期行，失约先至，非人哉！”

五姑娘说道：“好啦，好啦，别在这里发这等无用的牢骚了，进去了有人教你们怎么说话。”说着，五姑娘带着两个人来到一处偏僻的阁楼下面。

阁楼外面站定六个锦衣军汉并两个小太监。小太监见五姑娘他们过来，迎上前去嘟囔道：“哎呦，夫人您这腿脚也忒慢了一点，王公公在里面问了好几遍啦。”说着，翘起兰花指指定后面的楚云道：“这位就是那位要见公公的妙音姑娘吧？嗯，不错，跟我进来吧。”

陆崇也要跟着楚云走，却被旁边的军汉横着胳臂挡住了，粗里粗气地说道：“王公公只召见妙音姑娘，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你是何人？不能进去！”

陆崇把楚云的手一抓，摇着头冷冷地说道：“不可能，除非你杀了我！”

“大师兄！”“陆崇！”楚云、五姑娘不约而同地喊出声来。

陆崇不为所动，只是用力地攥紧楚云的手，眼眸里泛出一股子倔强的劲头来。“大胆！”那军汉把腰间的钢刀拔出寸许来长，阁楼上却有人隔着窗户，用一种沉重地语气说话：“这里是孙大人的府邸，你们不得胡闹，叫他们都上来吧。”

那军汉不甘心地盯了陆崇一眼，问道：“身上带兵刃了吗？”

陆崇把腰间的宝剑递了过去，那军汉还不放心，又把他浑身上下搜遍才放他们二人进去。

那个小太监一边领着二人往阁楼的二层走去，一边教二人见了面注意的事项：“我跟随王公公许多年，见过像你们这样的奇葩太多了。好了，现在听着，按照我说的去做，下跪，行礼，礼貌点，别跟块木头一样。如果他不问，就别多嘴，没必要时别说话，明白吗？别问他的名字，还有切记，切记！不管你们问什么，千万把别问他在这上头能捞到多少好处。”

楚云忙不迭地答应着，跟陆崇一起登上阁楼。

楼内的陈设异常简单，正中摆着梨花木做成的一张圆桌和四个圆凳，除此再无他物。现在虽然现在是阳光正足的上午，但由于这里向阳的窗户前都拜上了色调灰暗的屏风，反而显得屋子里阴沉昏暗，犹如黄昏一般。

那小太监向在桌子旁边坐着的一个中年人毕恭毕敬地跪拜行礼：“公公，妙音姑娘到了。”

楚云看这个人中等个子，身材肥胖，脸上皱纹密布，脸色阴沉，目光迟钝，他的穿着陈旧，衣服打皱，上面还有斑斑的油迹——这与他的身份地位是不相符合的。她正踌躇着是否要像那个小太监说的那样下跪行礼。旁边的陆崇却不安分起来，抢着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能在这上头捞到多少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