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赵德竟然放得下九五至尊的身份，跟一个醉香阁的艺伎如此，眉来眼去地唱和，也大出陆崇的预料。这让他瞬间崇觉得小皇帝倒也不像坊间传言的那般循规蹈矩的，而是一个色胆包天的性情中人。但从太后们不悦的神色当中，陆崇也能感受到师师再与赵德纠缠不清的话，就要倒霉运了。

“是该远走高飞的时候了。”他这样想着，脑袋上面就挨了一个枣核，楚云正在对面冲他招手呢。

这两个人乘着大殿上大家都在恭祝皇太后万寿无疆的热络劲儿下借故溜了出去，躲在月台的一个偏僻角落里面谈着自己的事情。

“你这次跟着师师姑娘混进宫里来，又要做什么坏事？”楚云跟他一见面，就咄咄逼人的发问。

“你这什么态度，难道你师兄我是一个犯人吗？”陆崇咧着嘴巴，“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我进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好，并不为其他。”

“为了我好？”楚云砸吧着小嘴儿，说道：“你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如假包换！”陆崇提起袖子来，露出里面的袖剑，低声说道：“你看，家伙事儿我都准备好了。只等着那个老妖婆对你一发难，我就要……”

“你真是胡闹！”楚云一把按住了他的胳膊，说道：“在皇宫大内动这样的歪心思，我们还能有命吗？”

陆崇道：“只要我把太后劫为人质，哪一个能奈何于我？咱们一出了宫城就可以远走高飞，至于其他人的死活，那又干我屁事啊。”

楚云道：“你在五姑娘那里，是不是天麻猪脑喂得太多了？你看今天这场合，皇太后可能对我这么一个小丫头动粗吗？你不要脸面，皇家还是要的。”

陆崇说道：“那可说不准。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这两宫太后里面，正宫皇太后倒是个仁厚宽和甚至还有点木讷的主儿，可惜她不管事儿。那圣母皇太后主持大事，却又强横霸道，不近于人情。小皇帝、王一坤他们不敢招惹这悍妇，却要让咱们替他火中取栗。现在想来，咱们是不是特别傻啊？”

“你这不是傻，你这就是缺德！”楚云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说道：“这祸事本来就是咱们闯下来的，为什么要让别人替咱们背黑锅。说实在的，皇上能够顶住太后的压力，没有法办我们。我对此就已经很是感激涕零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把玉儿不声不响地拐带走了，还要跟胡家狗子一起过，我一定在第一时间拨了他的皮！”

陆崇笑道：“哎呦，师妹说话还是这么吓人呐。那洛家园子天天要埋多少尸体，这也没见过哪一个是你杀的。”

“你还提洛家园子，你还提洛家园子！”楚云忽然就恼怒起来，往他胸脯上又狠狠地捶了两下算是给自己的小师弟们报仇雪恨了。

陆崇捂着自己的胸口连忙讨饶。楚云依旧气咻咻地警告他：“我告诉你啊，这一次你给我安分一点。如果你敢在这里生事，我第一个饶你不过！”

陆崇摇头笑道：“你要是能虎口脱险，我自然无需动手，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不过，我觉得就凭你这一点就着的烂脾气，指望你能说服太后放手，还不如指望着秦国人突然就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来得实在一点。”

“你……你不要把人看扁了！”楚云气得直跺脚道，“你说我劝服不了太后，我还偏偏就要劝给你看！”

两个人正吵着，师师款款地走了过来，笑道：“哎呦呦，这是怎么了？陆哥儿临来时还记挂着云姑娘的事情，结果才一见面就挨骂了。这是不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陆崇冷着一张脸问她道：“皇上怎么没有留你多待一会儿。”

“这是谁家的醋坛子被打翻了，好大的酸味！”师师捏着鼻子笑道，“皇上被太后叫到偏殿里面去了，我看你没了影子，一准儿跟云姑娘猫到哪里去胡闹了，找了你们半圈不见，却原来是在这里！”

“我………我会是那种马前泼水的小男人？怎么会吃你的醋？”陆崇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只是担忧你在京都的安全而已。”

“担忧什么？”师师是一个情场老手，男人什么时候在想什么事情，她怎么会不知道。于是，她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和万岁相交，只是研讨音律。陛下的鼓板敲击的极好。当今之世，若论击鼓无人及得上万岁。我俩在音乐上意味相投，结为莫逆。平日里二人相见，诗词唱和，乐舞相合，从来不谈及其他。绝非是坊间传言那般不堪。”

陆崇哼哼唧唧地说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是其他人呢？他们心性未必如你和小皇帝这般率真，如何会相信世间能有如此纯真无暇的友谊呢？”

师师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能懂我即好。至于那些俗人浅见，又何必去在乎它呢？”

陆崇严肃地说道：“别的俗人你可以不去在乎，但是太后那里可不好交待。我看今日酒筵之上，太后对你已经颇为不悦。若是小皇帝再要与你纠缠不清，我丝毫不怀疑太后会对你痛下杀手的。不如现在就跟着我一起远走高飞吧！我们……”

师师忽然伸出葱指堵住陆崇的嘴巴，转过头来看向楚云道：“太后要召见你呢，萧淑妃看起来都要发疯了。”

这对于楚云才是正事。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过去呢。”回头又叮嘱陆崇道：“我可警告你啊，你不要在这里惹是生非啊。否则我饶不过你呢！”

萧淑妃确乎是要发疯了，亏得楚云及时赶到了，她才又恢复了往日的淑雅状态。

楚云随着萧淑妃走过慈明殿，殿上的大部分客人们都被打发到窗口去欣赏外面的风景。五姑娘正陪着她们，把殿外的景色一处处指给她们看，并和善地告诉她们说，到了夏天还要好看。

七八个女客们正坐在偏殿里面，只是听孝康太后谈话。太后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没了，随便谈到哪一桩事，她总是那么斩钉截铁、不许别人反对的样子。她毫不客气地仔细问着众人的家常，又给她们提供了一大堆关于料理家务的意见。她甚至告诉那位被立过牌坊的贞妇说，象她这样的一个小家庭，一切事情都应该精密安排，又指教她如何做些针线活计还有照料家畜和家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