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白孔雀甚是通灵，似是知道这满堂喝彩是冲着面前这个白衣女子而去的，师师偏又时时俯下身来，让那对白孔雀看清自己骄傲又不无挑衅的眼神，挑逗得它们尾羽越竖越高。

果然，当师师旋转着展开裙裾与羽扇时，那对白孔雀也“唰”地展开了尾羽。灯烛阳光交相辉映之下，雪白整齐的尾羽宝光灿灿，四下里立时响起一片惊艳的抽气之声。

瞧着那对白孔雀趾高气扬的得意模样，楚云觉得像极了在大殿上居高而坐的孝康皇太后，一想到此处关节，就忍不住笑趴在面前的几案之上。若不是场合不对，他还真要跳起来为师师助阵！

师师似乎也对此心有灵犀，竟然冲她回眸一笑，笑意中透着无限的狡黠。俄而，只看她带着玉镯的皓腕一抖，羽扇在她的手中打了一个转，一开一合之间，竟然已经变为白色，皎洁如雪，莹光点点，配合师师柔软舒展的舞步和俏皮的挑逗姿态，逗引得那对白孔雀步步紧跟，绝不肯示弱。殿上望去，宛然便是师师领着这对白孔雀一道起舞。

“料来师师姑娘这一曲舞罢，教坊再也翻不出什么新奇曲目来压倒她了。”楚云这般想着就有些得意，就好像是自己亲手把那个正襟危坐在大殿上面的老妖婆打倒了一般痛快。但是陆崇到哪里去了？楚云探着身子来回张望，正好瞧见师师带来的那班乐师里面有一个浓眉大眼也叛变革命的家伙拿着管竽不怀好意地朝自己挤眉弄眼呢！

“滥竽充数的家伙！”楚云冲他扮了一个鬼脸，眼光扫过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赵德正负手而立，看着师师出神。楚云还想叫出声来，早被旁边的夏守忠一个“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原来大家都喜欢偷窥师师姑娘呢。”楚云会心一笑。

师师的歌舞确是一绝，即便是素来不怎么关心这些乐舞好坏的孝慈皇太后，也忍不住对殿下的女子久久注目。无论何时何地，师师总能把自己温暖、明亮与快乐的一面淋漓尽致地展示在大家面前，并很巧妙地把这些情绪深入人心，让人们欢喜忘忧。当然，对于孝康太后还有萧淑妃这样对于勾引皇帝的女人存在自然免疫的人除外。

孝慈太后对孝康太后微笑道：“常听人言这师师姑娘的歌舞是一绝。今日一见，果然是一个兰心蕙质的好姑娘。就是不知道这样子的姑娘可找到人家了么？”

孝康太后和萧淑妃都恨这狐媚女子勾引赵德外出风流，惹得皇家大失颜面。这会子听得孝慈太后夸赞师师，似乎还有意为她保一桩婚事的，惹得孝慈太后又勾起往事，不搭理孝康太后的问话，只冲萧淑妃冷笑道：“我早就吩咐过不准这等狐媚女子入宫，以免教唆坏了下人们。今儿是谁又把她见到这里来了？”

“这……”萧淑妃面上甚是尴尬，正不知道如何作答。殿外忽然传来了赵德的笑声：“好啊，好啊！芳情雀艳匿仙踪，飞凤玉凰落凡尘。”

“皇上！”众人都惊起身来，伏地便拜，两宫太后也都僵坐在上面。一会儿，孝康太后略带着些不快的语气，问他道：“皇上不是与武皇后在坤宁宫与文武百官一起祭灶送神吗？怎么有空儿到此呢？”

“儿臣拜见母后！”赵德在地上行了跪拜礼，随即站起身来说道：“坤宁宫祭灶送神之事已毕，百官都已经散去。儿臣听说慈明殿筵席还未结束，故而特来拜望母后。”

孝康太后看了看赵德身后的师师，问他道：“武皇后呢？皇上怎么没有带皇后一同来此？”

赵德说道：“梓潼身体欠安，坤宁宫祭灶又是她操持的。儿臣恐她累坏了身子，所以没有叫她前来。”

孝康太后听到这里心中就有些不快，她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自己的儿子还是个师师这个狐狸精剪不断，理还乱。

果不其然，赵德转向了师师，说道：“师师姑娘的舞乐精妙绝伦，在江东是家喻户晓的，所谓凡有井水处，皆能歌醉香之词。这醉香阁的好词多是出自师师姑娘之口。今日，儿臣特地请她入宫献艺，庆贺小年。师师姑娘，可否与朕合奏一曲《喜荣归》，以祝母后万寿无疆？”

赵德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都觉得此举似乎正好印证了外间传言已久的他与这位醉香阁头牌的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师师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却毫无顾忌，落落大方地答应下来。太后和萧淑妃的脸上立刻现出尴尬之色，但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作，也只好由着他胡闹。

小太监赶紧拿来鼓板，赵德席地而坐，自行敲击鼓板。师师手中多了一支短笛，应和着鼓点吹奏。鼓点铿锵有力，笛声清扬明亮。师师脚下随意踏着舞步，带着漫不经心、无忧无虑的欢喜。曲目吹奏了大半，她忽然举起手中的短笛，停了一停，左手在短笛上轻轻一抹，随之一扬，数朵鲜花随手飞向空中。初时动作尚缓，唯恐众人看不清楚。但伴随着赵德的鼓点越敲越急，师师的手势愈快，脚下舞步愈疾。一时间慈明殿上只见漫天飞花，似兰非兰似桂非桂的花香阵阵飘拂。

一曲将终，师师双手一合，随即拉开，手中的短笛已经化为一枝红梅。师师略一屈膝，朗声说道：“恭祝两宫太后身如药树，百病不侵；颜若鲜花，岁岁芳华！”

四下里寂静片刻，随即响起一片叫好声，并借花献佛，向两宫太后祝寿。太后在一派赞扬奉承自己的气氛中更不好发作自己的不满，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应承下来，心想这个妖女实在太狡猾了，还是孝慈太后说得对，给她保一桩婚事，把她早早打发了为妙。

楚云看的傻了眼，连呼了不得，小手儿都拍红了，连借机给太后祝寿都顾不得了。陆崇看她丑态百出，心想毕竟小孩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他当然就不一样了，仔细论起来，师师这一手无中生有，并非独一无二的绝技。但当初来京城的时候，就曾见识过李明守他们把一头老母猪变得满屋子都是。只不过是她姿势优雅，美貌如花，更有当今天子为她伴奏，这就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