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看他一张脸都苦成了一个大写的“囧”字，当下忍不住笑，只把蛮腰一弯，乐道：“王公子，你跟我说话还脸红啊？你这样的性子是不会招女孩子喜欢的。”

王知古立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唉声叹气道：“这……这一点我也是明了的。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所以，妙音姑娘看不上我……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姑娘……不必为此过于自责。”

楚云嘟了嘟小嘴儿，说道：“我没事哩，公子就不要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胡思乱想啦。天不早了，公子早点回去歇息吧。这几天，家里的亲戚都要来看望咱们，可真够公子忙活一场的啦！”

“啊，妙音姑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王知古怔怔地看了楚云一会儿，向她作揖告别。

王知古的迂腐劲儿又把楚云逗笑了，她并没有向王知古还礼，把房门推开了一边，但又转身回来，看定王知古，抿着嘴儿笑道：“今天下午的事情，多亏了公子替我们姐妹从中周旋，我还得好生谢谢你呢！”

“下午的事情？”王知古想了一会儿，恍然地说道：“哦哦哦，姑娘是说那些北方佬要找玉姑娘评理的事情吧？”

楚云点头笑道：“多亏了公子没有告诉他们关于我们姐妹进城的消息。否则，让他们进城来闹事，那可就要麻烦了。我们姐妹的脸可算是要丢尽了！”

王知古笑道：“姑娘这是说得哪里话？这些北方佬是来者不善，我王知古再怎么愚笨不堪，但道义是不能丢的，不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情！”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忽然黯淡下来，叹息道：“记得当初在泰平驿落难的时候，胡应昌被五夫人所伤，性命垂危之际，曾委托我照顾玉姑娘。想不到，今日竟然是一语成谶了。当时，我虽然答应的慷慨激昂的，但实际上，我自己都需要别人来保护，哪里能保护得了其他人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现在谈什么都能扯上魏少鲲呢？真是见鬼了。”楚云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对着魏少鲲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回了房间。

王知古又在原地呆呆地伫立半晌，看着禅房的窗前亮起了灯烛，楚云那杨柳般婀娜的影子投映在了上面，竟让他一时花痴起来，直到那窗前的光亮再次熄灭，他才发觉自己对楚云确实是动了凡心。

王知古宛如打了败仗的将军，垂头丧气地走进自己的屋子，忽然看见桌上的信。两封，用镇纸压着。他拿起信，诧异地现都是空白的信封。

他打开了第一封，认出了熟悉的笔迹，楚玉的字一向是像她的为人处世那般谨慎柔和。

“王公子，姐姐，对不起。

我要走了，胡大哥来了，我知道他总会来的。我从没有告诉过你们关于我心里真实的想法。我想你们也不想知道。自从在泰平驿与胡大哥相逢、相识，我旧知道这一天终究要来，可是我不知道是哪一天，然后它忽然就来了。

我在你们面前说自己要痛改前非，那其实是在说谎，是因为我不想你们为我这么一个不争气的，让人失望透顶的小丫头而伤心难过。

嗯，就这样吧。我可能会在很远的地方想你们的，可是我不想老是想你们，所以我大约很快就会回来的。”

落款是个简单的“玉”字，最后在信角，楚玉写了一行很小的字：“王公子你把信给姐姐看吧，我怎么写两封都是一样的，所以决定写一封，是写给你们两个人的。”

王知古呆呆地看了许久，信从他的手中滑落，然后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隔了很久很久，他才打开了另外一封信。歪歪斜斜的，还是熟悉的笔迹，罗铁拐虽然也是能写得了字的，但他又懒得把字写得哪怕漂亮一点。

“太夫人、王公子、妙音姑娘：

我要随玉儿走了，要帮着她一起去做一件莫名其妙的傻事。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玉儿一直都有心救那条丧了家的胡家狗子。我本来应该提早告诉你们的，可我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确定说出来你们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

我也没有告诉妙音姑娘，我要帮助玉儿救出胡家狗子的消息，我能想象出来，她一定很气我，会声色俱厉地质问我为什么要背叛咱们一起订立的攻守同盟。

四十年前，我曾因为自己的私心和任性，辜负了一个好姑娘，破坏了一个本该幸福的家庭，并因此抱恨遗憾。现在，似曾相识的事情又摆在我的眼前，所以我做出了不一样的决断。虽然我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否正确，但至少我不会感到后悔。人生几十年大约就应该什么事情都尝试一下才算得上完美吧？

这些年真是谢谢你们的照顾，要是没有你们，我只是一个毫无生趣，自生自灭的浪子而已。是你们让我重新找回生而为人的意义。”

下面的署名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罗”字。

王知古看得浑身的血都凉了，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了，只觉得自己心里堵住了，他冲到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说不出为什么，异常地难受。

外面隔墙的园子里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有人在二门上“铛铛”地扣着云板，这是罕见的事情，只有山下田庄招了匪或者家里出了大事，才会去敲云板传警。

他赶忙跑走出门去，正好跟赶来报信的小厮撞上。这时候，楚云、婉儿、吴四娘等人也都赶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那小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厮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说道：“不……不好了，就在……就在刚才玉姑娘还有罗老头儿两个人打翻了上夜的人，骑着马往山下跑了！”

“什么，什么？”楚云一下子糊涂了起来，骂那小厮道：“哎呀，你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能不能说话不要大喘气？到底是玉儿跑了，还是罗师傅跑了？总不能这两个人一块跑了吧？”

“对对对！”那小厮抹着额前的汗珠，叫嚷起来：“就是两个人一块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