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也正是此意。只不过……”少年微微叹息着看向魏少鲲,说道:“只是眼下朝廷苦于无有良将啊。”
魏少鲲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于是,他激动地站起来,慷慨激昂道:“只要朝廷能够信任我,予我兵马钱粮,我一人足以抗衡孙全!”
少年笑眯眯地点头道:“好好好,年轻人志向高远当然是不错的。可是……你在高阳曾将两次作乱,这该叫朝廷如何能信得过你呢?”
这一下,魏少鲲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少年看他哑口无言,莞尔一笑,自己给出了答案:“你听过疏不间亲这个成语吗?”
“疏不间亲?”魏少鲲呵呵地乐起来,打趣他道:“总不会是皇室要招赘我做哪一位公主的驸马吧?”
“嗯,你怎么知道的?”少年作怪道,“实话告诉你吧,圣母皇太后听说了坊间流传的关于你的传奇故事是很感动的,有意要为你保一桩媒,在皇室里选一个女孩子……”
不等这个少年把话说完,魏少鲲便嚷了起来:“不、不、不……这位大人您不要开玩笑。”
少年不以为然道:“哎,这怎么会是开玩笑呢?前几日,圣母皇太后还有忠顺亲王看了你的画像,都是极为中意的。正好忠顺亲王有一千金,自幼好观武事,极其刚勇,侍婢数百,居常带刀,令侍婢击剑为乐,房中军器摆列遍满,虽男子不及,常言:‘若非天下英雄,吾不事之。’你在江北累破秦军,数蹶战将,乃英雄之所为,正好可与老千岁家的千金相配!”
魏少鲲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难题,当下怔住了做不得声。那少年却又郑重地接着说:“咱们现在是密会,有什么话都可以讲个明白。我知道你已经有个叫楚玉的中意女子,再要你另娶新欢,就算是横刀夺爱啦。论到这种事呢,照老派说,好像面子上是不好听的;然而却也不尽然。这贵易交,富易妻,也是人之常情。谁还不愿意往高处走一走?年轻人更应该以事业为重,不可过分纠缠儿女情长。——况且,皇太后、老千岁既然有了这个心,不答应就有许多不便之处;答应了下来,你就是当今陛下的姐夫啦,皇族与你亲善了,外面的人谁还敢动你一根汗毛?到时候,你的罪恶非但可免,还可以给你加官进爵,封侯拜将!朝廷会把最精良的兵马拨给你统领,这大江南北任由你驰骋纵横,建功立业,整个大宋王朝都会奉你为上宾!这个回报于你现在这个一无所有的死囚来说,难道还不够吗?”
“咳,你怕不是好意劝我仔细!可是,我……我是一个秦国亡人,又不懂皇家的规矩,高攀老千岁,实在不敢!”魏少鲲硬着头皮说,心里卜卜乱跳。
可是,那个少年还在循循善诱着:“哈,哈,不是你高攀,是皇族中意你啊。国难思良将啊,现如今我大宋能独当一面的将领实在是少之又少!你看看王知节,他可是老王爷谋逆案的主谋,罪过不比你大?若是按照律法,他本来是一个该千刀万剐的死人。可是因为他做了驸马,跟皇室沾亲带故,所以才保住了性命。——国家是爱才的,你们这些有才干的年轻人能拉一把就拉一把!纵然你不稀罕荣华富贵,难道你还不想保住自个儿的这一条性命吗?——就这么罢,你回去好生地想一想,我这里且搁着,看见皇太后时,就说还没机会提过,行不行呢?可是,你得早点给我回音——我看就这两天里吧!若是想通了,就叫他来回个话就是。”说着,他把手指向了在他身后侍立的一个长衫汉子:“这两天他都在这里当差……”
“嗯——”?筹思了半晌,魏少鲲勉强应着,脸色像是死人,“这……算不算一个选择?”
“选择?”少年站起身,本来是打算要走的。但听了魏少鲲的问话,又很耐心地站住身子,对他道:“你若是这样想,也就算这个样吧!一个艰难的,事关生死的抉择!”
“皇上这是把我魏少鲲当作什么人了?我堂堂丈夫岂能做那种为小女子所耻笑的事情?”魏少鲲想起当年在孤山六堡当那个新军编练使的时候,常常被海飞花拿着《铡美案》来做警示教育的往事,就不由得冷笑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我们河朔健儿对于过日子自有主张在,不需要别人耳提面命,指三道四!”
少年的眼中闪出一丝失望,但旋即又恢复了自信,说道:“你……我劝你还是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夜色已经深沉,刑部衙门完全安静了下来。由于这一次奇怪的夜谈,大家都认为魏少鲲行情看涨,所以禁锢他自由的枷铐全都撤去了。
魏少鲲依旧端坐在床上,回味着他在典视厅上说的话,在斩钉截铁地说完了这句,他忽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他忽然想起楚玉,那个柔美的女孩,他愈发觉得这话说得真好,让你说出来一生都不后悔。他想到了此处关节,就不免得意地微笑,似乎是在嘲弄着赵宋皇室的异想天开,又好像是在嘲弄着自己的不识时务。
夜深了,楚云刚刚带着家丁巡查了寺庙各处上夜的地方回到了禅房。
“妙音姑娘……”王知古从园子的花石后面闪将出来,拦住她的去路。后面跟随她的家丁婆子顿时都窃窃私语起来。楚云也是心虚得紧,忙不迭地把这些乱嚼舌头根的人全都赶走了。
“啊,是王公子。”她有点漫不经心地打了招呼,又刻意地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说道:“这几日,江州老家的亲戚故旧都要过来的。你现在可是一家之主,得好好地应酬才行。这几天,你就不要再出去瞎跑了。你看,天都这么晚了,还不赶快回去休息呐?”
“我……我……”王知古支吾了半晌,说道:“我听说今天下午的时候,母亲大人与妙音姑娘谈了……谈了一下……关于姑娘的终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