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说道：“这怎么能行？祸是我闯下来的，怎么能让师父替我遭罪呢？这一次劫囚救人，玉儿一个人也能独当一面呢。”

“别吹牛皮了！”罗铁拐淡淡地说道：“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为师我心底还不清楚？这么大的场面，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唉，素日里我说的那些话，你总是当耳旁风，不肯吃苦认学。现在真到了用本事的时候，就后悔了吧？你那个姐姐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楚玉跟着罗铁拐走到了树林子里面，说道：“姐姐她们一定也在寻找咱们，只是想不到咱们会在这个地方……”

“谁说我不知道呢？”前面的树丛中传来楚云的冷笑声，把楚玉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

罗铁拐看着小丫头，呵呵笑道：“你看看，你看看，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妙音姑娘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的？”

楚云从树丛后面转了出来，说道：“你们就是齐天大圣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不是？”

“哎呦呦！”罗铁拐啧啧称奇道，“这里还有个自封如来佛的？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了？”

“跟你们还能讲廉耻？”楚云冷笑道，“我就是太跟你们讲廉耻，才闹得今天这个地步。早知如此，就应该一根小麻绳把你们都捆起来！”

楚玉吐着舌头，从罗铁拐身后探出头来，小声说道：“姐姐，我们知错了……知错了，还不行吗？”

“你知错了？亏你还知道错呐？哎呦……”楚云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蛋，故作惊奇道：“这个……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楚玉忍受不住楚云的冷嘲人逢，不得已从罗铁拐身后拐个弯站了出来，低着头嘘着气，说道：“姐，你……你就不要冷嘲热讽了吧？”

楚云捉住她的手腕，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好，我不冷嘲热讽，你这就跟我回家去！”

“回家去？”楚玉不情愿道，“那胡大哥怎么办呐？就这个样子让他人头落地吗？”

楚云道：“那都是他自找的，又关咱们何事？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会再管这里面的烂事儿。现在又要反悔，这我可是不认的！”

楚玉给楚云拉扯着往前踉跄几步就停在了那里，吵嚷道：“你……你不讲理！胡大哥是救过咱们性命的人！知恩不报还能算是人吗？”

楚云来气道：“国法是国法，私情是私情，这是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你现在因为以前和他有过一些小恩小惠要救他的性命，那些被他杀害的无辜人的性命又该怎么偿还呢？”

“我不管，我不管，只要他待我好，我就是要救他……”楚玉还要强辩，罗铁拐忽然对两个人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来了……”

楚氏姐妹赶紧随着罗铁拐躲到了一处灌木后面，看看几点火光从沉沉夜幕下走了过来，那是几个骑兵绕着荒地巡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便拨马回转通报消息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荒地上就拥过来了一大簇人，上百支火把这片荒地连带周围的土丘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甚至于官军号衣上暗红的镶边远地里也能看得清楚。但魏少鲲被几十个衙役兵勇围得严严实实的，楚云他们乌珠儿都恨不能瞪出眼眶子来了，也见不得真人现身。

押解魏少鲲的官军果然如李子民所料，三衙的骑兵全部安排在法场外围的开阔地上往返巡查；巡防营的弁勇大都部署在荒地附近的土丘之上；法场上只有两个行刑的刽子手，五六个顺天府的牢头节级，并十来名巡防营的兵弁。法场北面的土丘上已经铺起腥红的地毯，孙全、荣禄和王一坤都站在土丘上。魏少鲲跪在下面，远远地看了孙全一眼，觉得这个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

魏少鲲穿着一件玄红色的死囚服，他觉得这像极了喜庆的婚服，但隗顺说这样他脖子里的血涌出来会隐没在玄红色里，不会太过难看。隗顺又说行刑前魏少鲲应该先如厕，否则砍头的时候全身肌肉都惊恐失控，怕是给人说笑话的魏少鲲一一都照着做了。只是隗顺劝他饮一碗烈酒，隗顺凑在他耳边悄声说酒里下了药，喝下去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一刀砍下去也就这样过去了。魏少鲲拒绝了，他摇摇头说：“其实我还真不怕的。”

说是这么说，这会子魏少鲲被押到法场上面，真的看见侩子手捧着的鬼头刀，在月光下寒光闪闪，魏少鲲还是开始怕了。他微微地哆嗦了一下，想象那柄十多斤重的大刀斩落下来，砍下一颗人头和砍鸡脖子没有区别。

“将军莫要慌张，”隗顺退下去前低声说，“我已经给那边讲好了，给您来一个快死，会少吃很多的苦头。”

子时三刻已到，负责行刑的刽子手接过一碗烈酒，一仰头喝了下去，摔碎了酒碗。他一扯胸前的皮带，把号坎脱下来，露出肌肉纠结的胸膛，密密匝匝的都是蜷曲的黑毛。刽子手把整整一坛酒淋在身上，瞪了红的眼睛环顾周围，凶狠得像是一头烈鬃熊。

触到刽子手的眼神，魏少鲲心里一寒，他上过阵，却没有见过这种眼神，凶蛮中带着夸耀和兴奋。“嗳嗳嗳！”魏少鲲忽然大嚷起来。

在场的众人都给他吓了一跳，一边的衙役喝问他有什么事情。

“那个……”魏少鲲抬头看向了孙全，问道：“你来……成吗？”

“放肆！”孙全把脸拉扯下来，骂他道：“你一个贼党，狗一般的人，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杀你？别脏了我的手！左右听令，给我……”

“嗳嗳嗳！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魏少鲲又扯着嗓子叫嚷起来。

那两边的军汉一齐喝问道：“有什么事！快说！”

魏少鲲说道：“那个……叶落归根，我是打北边来的，就是死也要朝向北边死！”

孙全与荣禄、王一坤相视一笑，点头道：“可以……”

“北边……北边……”魏少鲲双手被反绑着，好像没头的苍蝇团团乱转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