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是……”师师的话出乎陆崇的意料，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着依旧躺在身边，望着床顶出神的美人，问道：“昨晚有人在古轩亭口劫法场的事情你也知道啦？”

师师面无表情地点一点头，说道：“嗯，一大清早外面就有从古轩亭口回来的伤兵嚷嚷开了。我就想凭着魏少鲲跟玉姑娘的关系，王家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见死不救的。现在，魏少鲲跑了，孙家还有朝廷哪里有不恼的？鸿山寺里只怕又是一场大难呐！这几天，你一直在我的楼下跟燕儿胡闹出尽洋相，是想逗我开心？今日却赶走了燕儿，火急火燎地主动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吧？你不好意思开口说出自己的心事，我就替你明说得了。”

陆崇听着她侃侃而谈，心下竟然有了一丝感动，说道：“哎呦，师师，你可真是我陆崇的红颜知己呐。倒是我还怕你因为楚云的事情而争风吃醋，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豁达明义。唉，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以前，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只道咱们只是彼此性情相投的，不知道你还是如此一位不让须眉的巾帼！”

师师说道：“这大概是我听你说过的最肉麻的话了。你快去吧，我这里没事呢。”

陆崇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到了楼梯口却又停住脚步，转过身子看定师师，说道：“师师给，你……还是跟我去越州吧，到了那里咱们俩就结婚生子。”

“嗯？你要娶我了？这……我该不是在做梦吧？”师师从床上坐起身来，一面整理着自己的云鬓，一面歪着头看着他笑得讳莫如深。

陆崇给她笑得分外尴尬，赶紧骈出二指，对着屋顶说道：“要不我给你发个毒誓？”

师师摇头微笑道：“你不必在这里因为要讨我的高兴而委屈了自个儿。这几日里我也在想，你在大明宫拒绝了皇太后保的婚事，是因为你自有你的苦衷。倒是应该怪我不好，不能体谅你的难处。陆哥儿，我的事情无论好坏从不瞒你，我也希望你能够对我无话不谈，这才能叫做相濡以沫不是？”

陆崇苦笑道：“唉，这才叫黄金千两容易得，知音一个也难求啊。你丫也别摇头，我陆崇今生还非你不娶了，跟着我一起远走高飞吧！”

“也不知道上一个被你这么灌迷魂汤的女孩儿被你卖到哪个花街柳巷里去了。”师师从床上站起身来，做到了梳妆镜前面开始为自己梳妆打扮，镜子里的她很快恢复素日的伶牙俐齿。她一旦调皮起来，是一点也不给陆崇的面子，只笑道：“我呀，还是那句话，混不好就不要回来娶我，我这个人可是很势利的哟。”

“你放心，我赶明儿就把那个坏得很的糟老头子活埋了！这能有什么呀，都不是事儿！”陆崇这般嚷嚷着，就从墙边的窗户处一跃而下。等师师敢过来看的时候，陆崇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群闲人们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搞得师师觉得自己活像个潘金莲，好生地尴尬无趣，只得把窗户关的严丝合缝，不再搭理外面的这些是是非非。

她关窗户的时候，一颗心堵在胸膛里面乱跳个不停。她重又走到了梳妆台前，怔怔地注视着镜中人，忽然就忍不住伏在桌子上面大笑起来：“这个陆崇浑身上下有哪里好呢？”她觉得除了一身的功夫之外，似乎没有什么长物让值得自己仰慕的。但是，她就喜欢这么一个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的“大叔”，就如同陆崇待楚云如此可亲，不需要什么理由，不过是兴之所至也就这样做下去了。

陆崇从街上走了几步，忽然又看到了前几日在师师门前招摇过市的少年游侠儿又骑着高头大马从自己身边耀武扬威地过去了。

陆崇忽地停下脚步，只一声断喝道：“你们给我站住了！”

“嗯？”三个少年勒马停住，一齐扭过头来看着他，说道：“你谁啊，大叔？”

陆崇走上前去，一双眼珠“骨碌碌”地转着，来来回回地打量起几个少年胯下的大马，啧啧称叹道：“好骏的马呀！”

“那是自然！”几个少年洋洋自夸道，“这马乃是从……”

陆崇压根不给他们夸耀的机会，一把扯住了其中一匹黄骠马的辔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这马我要了！你们还不快点下马？”

三个少年给他这一句话说得目瞪口呆，一会儿又都相视大笑起来，戏谑道：“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小爷们面前抖威风使架子！”

陆崇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拳，对这三个生瓜蛋子嘻嘻笑道：“我劝你们让马与我，也是为你们好。若是引起什么非要用武力解决不可的争端，就有你们好受的了。”

三个少年听了他这番话笑得愈发放肆了，纷纷说道：“听到了吗？这傻子竟然还要我们好受！哎呦，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陆崇跟着他们笑道：“不信？不信可以试一试！”

“那咱们就只好来试一试喽！”三个少年从马上跳下来，在马鞍下面抽出了钢刀，把个陆崇围在当街上。周围的行人一看这架势定是几个浮浪儿街头斗狠，纷纷躲在了一旁，伸长着脖子看热闹。中间还有二三个不嫌事大的家伙瞎起哄：“好汉打啊，好汉打啊！”这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报官，他们甚至还唯恐官府来这里坏了这一出好戏。

那三个愣头青不如陆崇老道，给旁边的看客几句闲言碎语就把心气儿撩拨起来。三个人相互间使一个眼色，手中的钢刀凌空劈砍几下，发出了“呜呜”的响动，立时惹得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

少年们受了众人夸赞，得意地看向了对面的陆崇。陆崇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他把厚重的棉袍脱下，放在路旁的摊子前面，露出内里短衣横版的江湖打扮。他微曲右臂，小臂前伸，左手压在了右臂肘弯之中，右手的食指竖立起来，对三个人轻轻勾了一下，大喊道：“你……过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