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不出越水，朝廷求着他。梁平一出越水，他就得求着朝廷？”孙全听的是茅塞顿开，连连拍案道：“夫人这一手真是绝妙之极啊。这样，朝廷就又把难题留给越水啦，我倒要看一看这个梁平还有什么法子可想？”

五姑娘笑眯眯地说道：“这件事情只对付一个区区的梁平，岂不是太可惜了？官人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来一个一石二鸟吗？”

“一石两鸟？”孙全想了一会儿也就会意了，笑道：“我想此事还可以交给江州府去办理？让江州知府茅良卿，奉旨前往越水‘协助’梁平等人处理遣散新军事宜。夫人，你看如何？”

五姑娘笑道：“茅良卿是何许人也，官人岂能不知？他是断然不会去越水的。”

孙全道：“茅良卿是不会去的，可他也不敢抗旨不尊呀。少不了要派他的心腹前往，代为办理此事。夫人你猜一猜，他会派谁过去呀？”

五姑娘不动声色地说道：“江州府全是一些俗吏，派差跑腿还可派上用场，但没有一个能担当大事的。不过……近日，都中有人传言说，王知节到了江州府，还做了茅良卿的上宾？”

孙全不置可否，只冷笑道：“嗨，任他茅良卿派谁过去，任他梁平造不造反的，反正此事对咱们江北来说，都是毫无干系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看……”五姑娘说道：“哎，我问一句不该问的话，官人打量着……这个岭南的新军会不会被朝廷给逼反呢？”

孙全如今从五姑娘那里得了解决越水的法子，心情也大为好转，便对她说道：“反正朝廷现在是不可能满足越水新军的要求。而且，皇上对新军要从速遣散，分文不予的圣裁又十分坚决。梁平他们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就是他们想遵旨而行，他们手下的那帮将士也不可能答应啊。如此一来，也只有非打一场不能解决越水的问题啦！如今，你又出了这一等的鬼主意，我看梁平他们这几日里估计就要狗急跳墙了，不得不反了。”

五姑娘又拿手敲打着桌子，说道：“如果越水真的再起战事……朝廷有钱派军出征吗？”

孙全摇头道：“国库现如今是空空如也压根就聚不起兵来！朝廷要出兵，那至少也得等到夏秋税这一款大宗进项到位了才行啊。再者说了，别的地方也都急等着银子填去年的亏空呢！”

五姑娘皱眉道：“可是，这军情如火啊，哪里容得了如此拖沓敷衍呢？”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呢？”孙全不住地叹气道，“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啊。哎，你说咱们以前在江北的时候，养了这么多的兵马奴仆，这……这也没觉得有多艰难啊。这三吴都会自古可就是繁华之地，京师就长在富贵窝里面，怎么就……怎么就能这么穷呢？”

五姑娘抿着嘴儿，笑道：“朝廷里面养了这么多光享福不干活的硕鼠，又焉能不瘦呢？就咱们这些皇亲国戚，王公贵胄们来说，每家每户都拿出那么一点自己的家私出来，朝廷南征的军饷也就凑出来了。”说到这里，她又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嗯？”五姑娘这一番言论着实出乎了孙全的预料，他盯住了五姑娘一双飘忽不定的眼眸，问她道：“夫人您这是……又有什么……什么计谋了？”

“啊？”五姑娘正在暗自沉思，给孙全这么一问才惊醒过来，摇头说道：“没……没什么，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国家据有如此繁华富庶之地，却依旧搞得国库空虚，入不敷出。此间症结之关键在于争利，一国之利官绅据六分，国家有三分，而百姓止一分，故而国穷民困而豪强独大。老王爷虽然说性格刚强，脾气暴戾，但确是忠心为国的。他不容于国家之积弊积困，故而急于革旧除弊，振奋朝纲……”

“夫人，夫人！你岂不闻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孙全打断她，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你看，这几年老王爷鼓捣什么新法维新的，扯出来乱七八糟的许多花活吸引眼球。这无非就是要官绅让利于国，施惠于民。这些事儿于国于民虽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从地方到朝堂上上下下的吏绅都得罪了个遍。别人背地里都叫他‘冷面王’，那是骂他冷酷无情呢。所以，他落了难以后，谁还不紧巴巴的跟着落井下石？难不成你也想试一试什么叫墙倒众人推？”

五姑娘翻着白眼说道：“我也就是随口说一说而已，没有为老王爷招魂的意思。”

孙全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夫人啊，你一向为人精明，怎么就看不透这世间简单的道理呢？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就是老天爷的规矩。他老人家对谁都是公平的，老王爷那一套不适合这个世道，所以他才会被老天爷淘汰掉。我们怎么还能重蹈覆辙呢？”

五姑娘不快道：“我只不过是为说老王爷一句公道话而已，你就这么愤愤不平的？官人这心胸做中书令也未免太过狭小了吧？”

孙全说道：“老王爷的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咱们就不要在这里浑说了啊。你不是要来问那个……那个古轩亭口的案子吗？今儿，政事堂会同刑部和大理寺对本案进行了会商，众人都认为王家奴仆参与劫囚之事证据确凿，杀伤官军，蔑视王法，实属罪大恶极。故而，朝廷于王家这一干人等不可不依律严惩！亏得我在堂上极力为王家的孤儿寡女周旋，这才以各犯供状尚有自相矛盾之处，应审慎查明为由，将此案搁置了。现如今，越水多事，皇上也无暇顾及此事了。所以，案件才能够这么拖这么长的时日。但这毕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我看皇上还有荣禄他们的态度……这一次楚氏姐妹算是保不住了。”

五姑娘想了一会儿，为孙全递过一碗热茶，说道：“我看此事倒也未必。这几日就辛苦官人再将此案拖延个十天半月的。到了那个时候，我想这件事情也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