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溪战后,湖南已然没有了可战之兵,各地不断有会党作乱闹事,响应常化之。他们攻打官府,杀戮官吏,导致全湘告急,赵宋在湖南的统治大有土崩瓦解之势。宋廷急命石怀德、于守信驻扎会稽的万余军马停止南下江州,屯驻鄱阳,以固守联系江州、湖南的通道,并抽调江南大营所属楼船、材官共五万兵马由三衙大将毛伯温、韩灵昆统率入湘稳定局势。
由于湖南是大宋重要的稻米基地,又有长江、湘江、潇水几条大河纵横其中,方便水路运输,所以漕运产业异常发达。许多在京的权贵们都在此地置有买卖、庄园。在常化之北伐大军的威胁之下,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为了保住自家在湖南的产业,总算对于皇帝倡导的捐资助饷积极起来。仅仅是荣兴府的一个五姑娘就捐出三十万两白银来犒军,其余人等也出银多在十万两以上。
不出五日,户部就拿出了近百万两的银子作为江南大营出兵南下平叛的军饷。听说南征大军在出征之日,要在龙骧门外校点兵马,更是全城轰动。只说到了那日,万人空巷,大家伙儿都跑到龙骧门外的校场上目送大军出征。毕竟江东自打赵宋立国以后,这里的官民人等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识过兵戈为何物了。对于向自己的子民宣扬军威这种事情,官府也是不加禁止的。
楚氏姐妹跟着王知古、婉儿她们也挤在城头上面看热闹。只看城下校场之中是怎样的情形:鞍上人披铁铠,坐下马带铜铃。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弓弯鹊画,飞鱼袋半露龙梢;笼插雕翎,狮子壶紧拴豹尾。人顶深盔垂护项,微漏双睛;马披重甲带朱缨,单悬四足。开路人兵,齐担大斧;合后军将,尽拈长枪。前军开路壮勇,中军主将威武,后军催督严明。端的是兵强马壮,气势如虹。
荣禄、孙全、刘望平等朝廷大员也站在校场内送行。荣禄身为兵部尚书、侍卫亲军指挥使,当仁不让地成了现场的主角,他向即将出征的禁军将士作了重要的训示:战端即开,地不分南北,人无分老幼,国人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为社稷成仁,为民族取义。要以无数个无名华盛顿来造就一个有名的华盛顿,要以无数个无名岳武穆来早就一个中华民族的岳武穆等等等等。
“壮哉,壮哉!”校场内外数万人马此刻都摇晃着军旗,山呼成了一片。
战争的年代是光荣的年代,是梦想的年代。虽然城上城下看热闹的京城官民都不认识华盛顿,也不曾跟岳武穆见过面。但现在他们都觉得气贯长虹,恨不得立刻就上阵杀敌,精忠报国。大家伙儿也被这种壮烈的情绪感染了,纷纷举起手来,大声高呼:“大宋必胜,踏平越水!”甚至连婉儿这般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也都饱含热泪,激动万分。
满城的人中只有三个人对此表现的兴味索然——楚氏姐妹还有王知古。楚氏姐妹为什么对此场景不感冒似乎是显而易见。可是王知古如此一个爱国青年,也对此不以为意,就太不正常了。
于是,婉儿使劲晃了晃他的衣袖,说道:“这真是威武雄壮之师,是不是?王公子?”
“啊!”王知古淡然一笑,说道:“这只是在校阅军队而已。”
“唉?”婉儿莫名其妙道:“公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知古说道:“我在江北的时候,江北大营各部兵马经常点校兵马,搞军事拉练的。”
婉儿把娇小的个头一挺,有点不服气地说道:“那么,江北的兵马比起咱们的三衙禁军如何?”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王知古有点动情地说道:“江北大营的军队……他们曾经是被一位最伟大的将军统率着。只可惜,闲杂i……”
“你说的是……魏少鲲啊?”楚云一听的有人夸奖魏少鲲如何如何,这劫法场落下的刀伤箭创就隐隐作痛。她把小嘴儿一嘟,嚷嚷道:“他就是一个疯子、屠夫还有战争贩子!他浑身上下都糟糕透顶!”
王知古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我以前也这样认为。但现在,我认为他是一个敢于荡涤旧传统的伟人!他就是鲍鱼之肆的一股清风,是摧枯拉朽的新生力量!看一看我们这个因循守旧,暮气沉沉的国家!我们多么需要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人物来为正在慢慢腐烂变质的社会注入新鲜的血液!”
“胡大哥是个好人……”楚玉小声地在一旁附和着王知古。
楚云正要对着这两个人发火,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耳边随即传来女子的娇笑声:“这一位是楚大公主不是?”
几个人循声来瞧,原来是醉香阁的头牌师师姑娘也来了这里。楚云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是大公主……你才是大公主,你全家都是大公主……”
师师转过眼睛来,只看着发呆的王知古笑得分外娇俏,说道:“你怎么可以忍受住满腔热血,不随这些将士儿郎奔赴疆场呢?”
“师师……师师姑娘?”王知古还没见过师师如此豪放的一面,竟然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师师把团扇遮住樱桃似的小嘴儿,说道:“我如果是一个男儿身,我一定会和他们一样,骑着高大的战马,手中挥舞着战刀,在战场上寻找杀人放火的乐趣——我要打十个!”
“唉?”王知古几个人对于师师如此露骨的表现自己的“恶趣味”都惊呆了。正在尴尬的时候,城下的人群骚动起来。原来是夏守忠为出征的宋军将士带来了赵德的御制诗《送毛伯温》,并命毛伯温等人当场伏读。
毛伯温是一个已经年近七旬,头发花白的老将了。此刻承蒙皇帝赐诗,老将军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带着一干将领跪在当场,手捧诏书,颤颤巍巍地读道:“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