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陆勇行动迟缓,这个时候距离都昌还有三天的路程。黄明、黄亮二人接到撤退命令的时候,恰好被越军放出来的一队哨探发现。越军哨探发现宋军有回撤的迹象,便在左近的山上鸣螺吹响冲锋号音,并大声呼噪。未经训练就匆忙上阵的宋军误以为这是越军主力向自己发起进攻,霎时间行伍大乱,各军惊恐溃逃,自相践踏,死伤近两千人。
王知节败退回麂麋山后,立即点查兵将,七万人马只回来了三万余残兵败将。经过如此一场惨败,宋军各部官兵士气低落,人人自以为必败,全军上下犹如惊弓之鸟,广平仓内外守军闻吹角及见火光皆自惊不已,惶惶不可终日。
王知节见军心已乱,只得放弃了广平仓城对岸的水寨,全军移驻麂麋山上,全力防守广平仓。同时,不断遣使往江州告急,请茅良卿差拨援兵。王知节为了防止被俘获的义军乘乱起事,以用船只转移义军俘虏及其家眷去江州安顿为名,将三万余男女老幼全部诛杀于闵水之中,碧绿的江水被鲜血染得通红。从此,当地有了“三年不饮闵江水,十年不食闵江鱼”的说法。
茅良卿接到了王知节求援的文书,也是左右为难。他本人是毫无主见的,遇见问题就只会“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地询问左右幕僚宾客。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王知节这个主心骨不在,众人又都一时纷纭,莫衷一是。这一个说广平仓囤有可供数年之用的粮米,乃是江州紧要处所,今为贼军围困理应救援。茅良卿便说“甚是”。那一个又讲如今缺兵少将,以现有兵力固守江州都勉为其难,焉有余力去救别处?茅良卿亦觉在理。这群家伙围绕到底发不发兵救援王知节的问题争论了三天都没有个结果,而梁平的兵马已经向麂麋山进犯了。
茅良卿在府衙里面团团乱转,思考着该如何托关系走门路,把自己调离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忽然听说堂弼来到江州,就仿佛是在滔天的洪水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赶紧出城十里,把堂弼他们迎入了城中。
堂弼到了江州转运使司,也不跟茅良卿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道:“王知节在广平仓谋反,茅大人知不知道呢?”
茅良卿吓了一跳,说道:“王知节谋反,这怎么可能?前几日,他还指挥官军在广平仓剿灭了龙在天的八万反贼,那龙在天的首级刚刚送出城去。”
“嗨呀,我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堂弼把桌子重重一拍,大声说道:“有人密报王知节与龙在天勾结,密谋造反作乱!圣上对此颇为疑惧,故而叫我来江州查处此事。”
“啊,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茅良卿笑道,“这是一场误会。王知节确实曾遣使与龙在天见面,但那是诈降而已,是为了拖延时间以调集军马而已。现如今,龙在天已然被王知节斩杀,又谈何勾结密谋呢?此事绝无差池,还请公公放心则个。”
堂弼哼哼唧唧地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王知节这种脑后长反骨的家伙,谁知道他到底心歪不心歪呢?我看茅大人对于这种要杀头的事情,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的好!”
“这……”茅良卿一听堂弼如此说话,也觉得在理。现在,王知节吃了一场大败仗,广平仓的形势也十分不妙,保不准哪一天走投无路就投降了呢?这样一想,他顿时左右为难起来,过了许久,才说道:“不知道公公准备如何处理此事呢?”
堂弼想了一会儿,说道:“圣上在密折里面命我亲到广平仓查处此事。一俟发现王知节有谋逆之言行,就地格杀勿论!”
“哦!”茅良卿点了点头,半晌才说道:“万岁的意思是要杀掉王知节?”
堂弼低着头吃了口茶,淡淡地说道:“这个嘛……也不是一定要杀的……”
茅良卿作怪道:“难道是要法外开恩,放他一条生路?”
堂弼斜眼看他,心中直作怪道:“茅老相国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生出来个如此蠢拙不堪的儿子?”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圣上的意思是要咱们查明王知节究竟有无谋反的事实。若是查无实据,这自然好说;但是倘若其果有违逆言行,应当立即诛灭!”
茅良卿点了点头,说道:“那么,我立即派人到麂麋山,召王知节来江州拜见公公,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交待清楚?”
“不可!如此一来,必然会打草惊蛇!”堂弼把茶碗在桌子上面重重一放,说道:“王知节狡诈多疑。现在前线的战事正是吃紧,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面,要把他召回江州,他焉能不疑?若是他察觉朝廷用意,狗急跳墙,铤而走险,与龙在天勾搭连环,那么江州可就危矣!”
茅良卿听堂弼分析的头头是道,也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了,说道:“那么,堂公公准备如何处置此事呢?”
堂弼想了一会儿,问道:“现在,王知节在做什么?”
茅良卿答道:“啊,是这样的。前几日,王知节乘着麂麋山大胜之威,起兵七万,水陆并进,去攻都昌。不料,贼军早有准备,官军作战不利,已经退回广平仓固守。他写书信告急于我,要求差拨援军与他。”说着,茅良卿将王知节告急文书呈给堂弼。
堂弼看了一阵,又想了一阵,问茅良卿:“现在,王知节于都昌大败而归,军心动荡,士气全无,以此残破之众抵挡梁平手下的凶悍之徒是全然没有胜算的。广平仓乃是我朝设在岭表一带最为紧要的粮米储存之所,干系到江州、越水两地的粮食供给,可谓是两地官民的性命攸关之地,不可不慎重对待。敢问茅大人准备如何处置呢?”
“这……”茅良卿登时为难起来。身边的那群幕僚赶紧抢着说道:“公公所言不虚,广平仓确实乃我江州的紧要之处,理应努力保全。可是,眼下官军都被王知节调去了麂麋山茅大人能够控制的兵马不足三万之数,还要防备江州府东边的大片土地,根本就抽不出多余的兵力增援广平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