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兄弟觉得现在贼军兵临城下,借着到劁门搬救兵的名义跑路既可以保命又不失体面。于是,这哥俩儿上前请命道:“我等愿率精兵三千,保护大人下山。”
王知节却摇着头,说道:“我的性命安危事小,广平仓之存亡事大。大军不可轻动,你们也要在这里安心守城。此次去劁门求援,只需张小姐陪我前往就是。”
“这……”众人还要上前再劝。王知节却把袖子一挥,止住众人得嚣闹,说道:“你们放心,我此去劁门多则三日,迟则一日,必有佳音。你们只需把守好此城,待我援军一到,就与里应外合,夹击梁平!”
当天下午,张丽华擐甲上马,腰带弓矢,手持铁枪,饱食严装,随着王知节一起出城。只说城门开处,张丽华一马当先,冲出城来。二人坐骑接近壕沟时,才被敌人发现。越军将领率兵众来战。张丽华一杆花枪使得发了,枪尖上的红缨子舞得笸箩一般直晃人眼球,一气儿连搠死数人,护卫着王知节破围而出。
赵勇等人知有人出城,料得必是去劁门请救兵的,便自引数百骑赶来,把王知节二人八面围定。张丽华倚住花枪,拈弓搭箭,八面攒射不已。越军兵众无不应弦落马,赵勇早就听潘璋说王知节身边有个会使旁门左道得小妖女,此刻见这女子箭无虚发,甚是难缠,更不知所困之人就是王知节,还以为是两个微不足道的奴才,就匆匆收兵而回。
王知节在张丽华的护卫下得以脱出越军的包围,沿着官路只投劁门来见堂弼。待得到了劁门县城外的大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时分,正好撞见了伍文鼎骑着马出营。
王知节才一见他,两只眼睛就通红起来,大声斥责他道:“混蛋,前夜教汝从南面下山偷袭,你却躲在这里清闲!你临阵脱逃,致使官军出战不利,你……你该当何罪!”说着,撸起袖子就要来打。
伍文鼎赶紧滚鞍下马,举着自己断了一指的左手,说道:“大人您误会我了。前晚出战不利,士卒死伤惨重,回山道路也被贼军堵截。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跑来这里搬请救兵的。”
王知节冷笑道:“那么,你请的救兵呢?为何迟迟不到!”
伍文鼎赶紧把自己来到劁门以后的经历向王知节一一道来。
只说伍文鼎带着一波残兵败将跑到了劁门县。堂弼听说有败兵来到军营,忙不迭地摆起酒宴招待,打探麂麋山的战况。
伍文鼎备述广平仓的苦况,请堂弼速发救兵。
堂弼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今日广平仓已不知存亡,兵去何益?”
伍文鼎说道:“吾广平仓兵备道也,官此当死此。广平仓若陷,吾当以死谢天下,且广平仓既拔,贼军兵锋即及劁门,唇齿相依,怎得不救?”
何典等人对此都深以为然,纷纷附和道:“伍大人所言极是。请公公速发军旅前往救援,我等皆愿效死力!”
堂弼打着哈哈道:“事从缓商,伍大人远来疲乏,姑且留宴。”
伍文鼎还指望着进堂弼出师,此刻虽然动怒,却也只得忍气待着。
少顷,帐上陈筵,帐下奏乐,酒宴已经铺排完毕。堂弼拉着伍文鼎的手入座,伍文鼎看到眼前,又想到,不禁饱受刺激,痛哭流涕道:“麂麋山的将士儿郎已经与贼军苦战数日,生死未卜。我伍文鼎怎么能在此吃得下饭呢,就算吃得下去又何能下咽?公公坐拥强兵,不愿分兵救患,忠义何存?愿公公明察!”说至此,竟将左手食指插入口中,忍痛啮下,呈示堂弼道:“文鼎奉命乞援,不能代伸主将苦衷,实在愧为下属!愿留一指示信,方可归报。”
旁座见伍文鼎忠愤,也为泣下。唯独堂弼大约是缺少了荷尔蒙激素刺激的缘故,见伍文鼎这一番慷慨激昂,并不为所动,从伍文鼎的手中拿起那一截断指,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亦知君忠勇,但往救广平仓,势不能及。我看,大人不如留在我处,徐图立功。”
伍文鼎愤然道:“文鼎若忍负王公,便是不忠不义,公公留我何益。”言毕,竟酹酒地上,向各座拱手,只往外走了几步,眼前一黑就昏倒在地上。
众人赶紧叫来郎中看视,只是急火攻心而已。何典命人将伍文鼎在营中安顿下来,回头又来向堂弼请战道:“公公,伍大人方才所言皆是出自肺腑。即使不讲精忠报国这种感情用事的话,于国家现实利益来看,广平仓一旦失陷,江州全局必然陷于被动。我等若是不发兵救援,就是坐以待毙”帐下众人也随之跪倒了一片,齐声喊道:“我等愿效死力!”
“你们实在太放肆了!”堂弼终于给这些好战分子们鼓噪得烦不胜烦,忍无可忍地摆出了钦差的架子,叫随从捧出了珍藏已久的尚方宝剑,嘶哑着嗓音对众人说道:“我本不欲以威势压人。但你们如此执迷不悟,我也就顾不得大家的脸面了——奉此剑者,如陛下亲临,敢违我令者,杀无赦!”
众将见他捧出皇上的名头,于是都咬指啖舌不敢再言。
王知节听闻是堂弼在这里故意拖延,不肯发兵救援,怒火更甚,急问堂弼现在何处。
伍文鼎说道:“因为昨日与众人撕破脸皮,堂公公不便在军营久住。昨晚就带着自己的亲随搬到城内的县衙去住。我这不正要去县衙找他请战?”
王知节把他的肩膀重重一拍,大声嚷道:“你带着我去!”
“王公子来了,王公子来了……”这时,缉捕营的官兵也纷纷围拢过来,并迅速对王知节形成了众星捧月之势。何典等营中将官更是声泪俱下地控诉堂弼如何畏敌避战,如何辜负圣恩。众人无不义愤填膺,听说王知节要去县衙与堂弼理论,也都叫着嚷着要与他同往。军营之内顿时沸反盈天,被堂弼派驻在军营里面的几名缇骑眼看情势不妙,却也不敢出来阻拦,想派人进城报信,却被何典安插的眼线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