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六回(三)(1 / 1)富春江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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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给王知节这好一顿数落,个个都成了泥塑木雕,还以为王知节接下来又会大开杀戒,谁曾料他竟然转身离开了。留下满堂的名流贤达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他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一时间俱是不敢动弹。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有江州巡检都虞侯贾华带着市舶司的几个管理仓储的小吏前来找曾广恩告急,只说就在下午的时候,王知节带着一队亲兵、一队民夫来到市舶司设在港口的仓城中,说是奉了转运使衙门的命令,把粮仓中囤积的各家老爷们的粮食劫走了一大半,银库里的官、私现银也被掠走了四十余万两,要充作军饷。然后,他们强行征调了港口上停泊的四十余只官、私大海船,装载了粮饷,直往姜子坂方向去了。

大家伙儿因为东线局势紧张,梁平的叛军大有席卷江州之势,所以就把各地的田产、商号卖出去变现,然后把财产、粮食都集中到江州,寄存在市舶司设在港口的仓城之中,并各自或租或买了大海船停泊在港口,做好了危急时刻就直接带着家产坐船出海跑路的准备。没料想,现在却全都便宜了王知节!众人听说自己储存在市舶司仓城里面的钱粮被王知节劫掠,当时也就急眼了,纷纷对曾广恩说道:“哎呀,这……这王知节可真是要造反啊!曾大人,你……你身为江州兵马指挥使,保境安民有责,可得替我们做主啊。”

曾广恩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毕竟他也在市舶司里面存放了不少家产,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他又岂能不急?曾广恩连连拍着桌子,骂贾华他们道:“你们这群废物,怎么不拦着他,就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不成?”

几个小吏也是连声叫冤道:“王公子在江州府那是出了名的小老虎,一言不合就要吃人的。茅大人都对他敬畏三分,我们又怎么敢忤逆于他呢?小的们本来是要茅大人的手令来回的,但王公子却说,‘我们至好,不用的。’说着就往仓城里面走。小的们原本要阻拦的。不料他手下的那些个军士勃然大怒,揸开五指,去小的们脸上只一掌,打得小的们口中吐血;再复一拳,打落两个当门牙齿……大家伙儿打他不过,哪里还敢阻拦呢?尤其是跟着他过来的一个什么张小姐的,恐怕小的们来报官,把小的们在仓城里面绑了两个时辰,直把金帛粮米都装上大船,这才放小的们出来……”

众人都焦躁道:“哎呀呀,事到如今就不要说这些马后炮的话啦,还是赶紧想一想补救的办法吧!曾大人您应该火速派兵出海追击,夺回被掠走的财货才行!”

曾广恩却左右为难道:“我虽是兵马指挥使,但只负责平日里的军马操练,官兵管理而已。但凡战时调兵之事须有茅大人的手令才能成行……”

“那……那茅大人这会子到底跑哪里去啦?”众人这才急吼吼地差人出去寻找茅良卿的踪影。

当日直到接近黄昏的时候,茅良卿才坐着马车姗姗来迟。他在衙门前刚一下车就被一群士绅们围住了。听到了众人的诉苦告状,他也是吓了一跳,望着大家伙儿说道:“这个王知节怎么能干出这等的事情来?简直是无法无天,他眼里还有我这么一个大人吗?”

大家伙儿纷纷跪倒在地,涕泣拜伏道:“请茅大人为我等做主啊!”

“嗯!”茅良卿点着头,义愤填膺道:“我这就向皇上上本弹劾王知节,要他把劫掠的财货限期如数奉还!”

仅仅是告御状显然是无法弥补大家的损失,众人都一致要求茅良卿应该发兵姜子坂,讨伐王知节这一伙儿叛逆。

茅良卿是最害怕打仗的了,一听这些名流贤达们要他跟王知节兵戎相见,当时就把火气全消了,支支吾吾地说道:“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不可因为一时的小忿而误了国家平叛剿贼的大事!”说着,他一把扯住了曾广恩就往指挥使衙门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曾大人,我们来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计议出兵的事宜。”

大家还要再说,早被贾华他们拦在了外面,不能进入衙门。

曾广恩进了节堂以后依旧是余怒未消,对茅良卿说道:“这个王知节实在是欺人太甚啦!大人应该想一想对策,否则纵容他如此嚣张荒唐下去,早晚要出大事!”

茅良卿说道:“我对于王知节近来的作为也是深感忧虑的,前几日曾经往会稽写信,向家父问计。今日下午才有回信到此……”

“哦?”曾广恩来了兴致,问道:“不知道老相国对于此人是怎么说的?”

茅良卿说道:“家父在信中有言道,昔日围棋旧路走重,天才棋手吴清源棋路走轻,轻则妙而无进退为难之弊。他叫我效仿他老人家以退为进,值此国难当头要以和为贵,先与王知节‘和而不同’一段时日。”

“和而不同?”曾广恩不明所以,问道:“老相国这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呢?”茅良卿从袖子里取出书信瞥了一眼,然后匆匆收起,摇头晃脑地说道:“王以急,吾以宽;王以暴,吾以仁;王以谲,吾以忠;行事每与彼相反,以争取当地士绅还有朝廷的支持,积蓄实力,再伺机而动,而后事乃可成。如此一来,一则对梁平,能分化王知节与越水的叛军,使二者不能同流合污;二则对王知节,可以以众击寡,以义制暴,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唯有如此,才可保证江州大局的稳定。”

“哎呀,求稳,求稳!”曾广恩嚷道,“内忧不除,又何以抵御外患呢?稳定又从何处可来?”

“这个……”茅良卿又从袖子里面取出书信来,看了一阵,说道:“王知节乃一世之枭雄,绝非我等所能力敌者。今以江州之形势而论,非此人不可以平定暴乱,保境安民。更何况今其谋逆之事未有形而害之,世人必谓我等忌惮其才干;方今战事正急,恰是收揽豪杰以保国家之时,不可示人以狭,失天下之望也。此虎不可不除,而独不可于此时除之。”

曾广恩依旧不甘心就如此打落牙往肚子里咽,怒气冲冲地说道:“王知节不顾恩义,心狠手辣,乃豺狼也,今若不除,后必为患。”

茅良卿把信纸放在桌子上面,看着上面教条,一字一顿地说道:“骄则速败,焉能为患?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当听其自毙耳。即使彼有谋逆之心,我等任天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王知节以无能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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