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攻心为上，西川兵轻取庐陵郡

攻城为下，越水军折戟江州城

常化之兵败蓑衣渡后，便差使带自己的手书前往庐陵见师平南，限期十日调三万兵马东进彭黎听用，并命隋芳、邱士仁筹集粮米十万石一起随军解送彭黎，准备再度攻取潭州。

过了十日，三万兵马如期抵达彭黎，但随军解送的粮米却只有一半。常化之闻听解送的粮米未能足数，勃然大怒道：“我在前线顶风冒雨，与宋军血战数月，旦夕不敢懈怠。隋芳、邱士仁安居后方，无冻馁死伤之患，怎敢如此怠慢！”

那石阡、巴丘来的粮秣官赶紧跪倒在地，说道：“常将军息怒，非是我等有意违逆将军的手令，实在是庐陵粮米紧张，十万石粮米十日之内确实无法如数筹措。”

“胡说！”常化之拍案而起道，“两湖自古为鱼米之乡，有‘湖广熟，天下足’之说。我率军离开庐陵东征之时，在那里所囤钱粮尚足够十万大军支应数年，现在才过三个多月，粮米如何会短缺？该不会是你们监守自盗，私吞军粮？”

常化之此言一出，登时唬得两个粮秣官叩头讨饶道：“将军有所不知，汪大人在黔中屯驻四万兵马，黔中地瘠民贫，需庐陵供给粮草。从庐陵到矩州关山远隔，陆路转运千里，途中耗费甚多。将军又在樊口水淹毛伯温七军，俘获了四万宋军，全部安置在庐陵，也需要提供粮米，加之将军此间的十万人马……”

“一派胡言！”常化之一声怒喝就唬得两个人不敢再说。常化之瞪着眼睛说道：“我问你们，越州比起湖南如何？越州穷山恶水，当年我大军驻扎其中尚且能够衣食无忧。如今到了富庶的湖南，粮米却供应不上？在这分明是尔等的托词！你们回去速叫隋芳、邱士仁筹集粮米，十日之内必须解送军前。待我破了潭州，回来再收拾你们！”

这两个粮秣官给常化之一顿喝骂，俱是不敢多言，灰溜溜地跑回去了。

众将听说庐陵粮米短缺，纷纷说道：“如今庐陵粮米紧张，留着那么多的宋军俘虏放在庐陵也无甚大用处，空耗粮米，不如全都杀了，倒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常化之不以为然道：“这些宋人目前还杀不得。我正要破了潭州以后，把这些俘虏一起送回越州去，在城中搞一个‘献俘阙下’，以此提升军心民气，岂不是大快人心之事吗？”

众人听他所言，也觉得确实提气，便不再提及此事。

隋芳、邱士仁在庐陵闻听常化之因为他们没有筹齐十万石粮食而动怒，还扬言要惩治他们。于是，二人深恨常化之欺人太甚，却又对此无可奈何。正在二人为此忧心忡忡的时候，忽然传来西川大营兵马已经夺占娄山关的消息，使他们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却说西川兵夺了娄山关以后，乘越军新败的有利时机，迅速南下围攻钜州城。汪士荣利用当地士绅的家奴部曲拼死守城，宋军围城猛攻了三日而无任何进展。这时，汪士荣派往庐陵求援的信使回城的时候，被宋军的游骑捉获，并从其口中得知驻屯庐陵的大部越军兵马已经被常化之东调彭黎的消息。

朱玄闻听庐陵守备空虚的消息，便立即聚集文武官员商议道：“娄山关一战，汪士荣虽折兵大半，但又利用当地团练据守钜州坚城，急切之间实在难以攻取。今闻庐陵贼军被常化之调往彭黎，守备空虚。我欲拣选壮士，绕钜州、都云、思州而过，经镇远仓直插庐陵城下，出其不意袭占城池，断常化之、汪士荣两军之退路。”

孟珪听说朱玄要兵行险着，只是摇头不已，说道：“劳顿军马去攻打远方的敌人，这是我没有听说过的。军队跨越千里去偷袭敌人，敌人怎么会不知道？我军长途跋涉，精疲力尽，越军又有所准备，是不会成功的。”

朱玄不以为然道：“虽然庐陵的贼军已经得知了我们占领娄山关的消息，但他们一定会习惯性地认为我军要把沿途的黔中重镇都一一攻克后，才能陈兵庐陵，短时间内不能到达，故而疏于防备。为将者要料敌制胜，就必须反其道而行，出其不意才能克获全功。今日，我以奇兵绕城而过，置黔中之敌于不顾，沿湘黔驿道直取庐陵。贼军猝不及防，则庐陵必能为我所有。”

梁辑也说道：“今庐陵兵马被常化之尽数东调，汪士荣困守钜州而不得援兵，必对常化之不满。大帅可遣使去城中陈说利害，令汪士荣弃暗投明，则黔中之地可不战而下。”

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道：“二位将军之言甚是。今日虽有汪士荣的信使言说庐陵守备空虚，易于攻取。但是其情可疑，不能全信。万一庐陵有备，我军悬军深入，必遭惨败。那时，非但庐陵攻不下来，只怕连黔中也要沦丧了。所以，我等以为用兵还需要以持重为上，先取黔中，然后以此为跳板再攻庐陵，乃是最为稳妥之策。”

朱玄翻了翻白眼，嘟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打仗又哪里有不冒一点的风险的呢？”

五天以后，荀昭带着尚方剑，随同西川大营增派的一万五千援军抵达矩州。他不仅将皇上的犒军财物分给众人，还把自己的一万两银子也分给将士，只留下一两五钱银子叫银匠替他打一只酒杯，留作纪念，井口吟一联，刻在杯上：“誓挥铁骑驱胡虏，恭捧金瓯颂圣明。”

这一联诗句虽不甚工，却照实说出他的杀敌誓愿和对皇上的感激心情。他决定等到打了大胜仗，收复越水六郡以后，在同将士们举行的庆功宴上，用这只银杯子痛饮一醉。

朱玄得到援兵以后，便命令孟珪、梁辑继续围攻矩州城；命孔泉率三千名突将前驱先行，自己与荀昭亲率三千人马为中军；命陈金率三千人马殿后以备不测。全军向东进发，但具体路线和目的地绝对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