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化之一言未毕,忽有庐陵败兵跑来,报说:“庐陵已被西川兵所夺,全军家眷尽陷于朱玄之手。”
常化之大惊失色,只是作怪道:“汪士荣尚在钜州,宋兵又焉能飞度?他朱玄果真敢置黔中于不顾,飞兵来取我庐陵?”正在疑虑间,又有败兵来报:“巴丘傅士仁已降宋狗了。”常化之大怒。忽有去石阡催粮人到,奏报说:“巴丘傅士仁往石阡,杀了使者,招隋芳投降朱玄去了。庐陵全境都已陷落宋军之手。”
常化之闻言,怒气冲塞,竟至于昏绝于地。众将赶忙招来医官将其救醒。常化之仰天长叹道:“悔不听王甫之言,今日果有此事!”只问逃来报信败兵:“我在庐陵留师平南两万兵马驻守,如何能被朱玄轻取?”
败兵们纷纷言道:“朱玄留孟珪等人围攻钜州,自己则拣选精兵良将倍道兼行,越过黔中,直插庐陵。师将军没有料到朱玄敢兵行险着,不顾黔中,直取庐陵,故而未加戒备。朱玄乘着雨夜疾进,以镇远仓降兵赚开城门,故而一举夺占此城!”
常化之顿足叹息道:“吾中奸贼之谋矣!现在,丢了庐陵,兵马孤悬彭黎无所归路,又有何面目见大帅耶!”
管粮都督赵累说道:“如今事情紧急,可一面差人往越州求救,一面从旱路去夺庐陵。”
常化之依言,差章华赍文三道,乔装改扮,沿山间走小路星夜赴越州求救;一面引兵自大路来取庐陵,自领前队先行,留常威断后,并令其向东南方向多派斥候哨探,打探梁平兵马打通湘赣,侧应自己的消息。
却说常化之自彭黎退兵南撤,潭州、鄱阳的威胁得以解除。潘越、杨义、于守信等将一面联名具表,向朝廷告捷;一面重赏三军将士。杨义自青池坪得胜班师还于潭州驻扎,众将及湖南豪绅地主皆来道贺。众人遂在府衙置酒高会。
俄而,荀昭来到府衙,对杨义说道:“今常贼南去,正可乘势追袭。杨大人按兵不动,何也?”
众将纷纷言道:“诸兵疲困,进恐无益。”
荀昭义正词严地说道:“常贼杀戮百姓,祸乱三湘至于海内震动,人心惶恐: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诸公何疑而不进?”
众将还是皆言不可轻动。荀昭大怒道:“竖子不足与谋!”正要拂袖而去。杨义却赶上前来,把他请入后堂来说话。
荀昭怒气犹自未消,说道:“杨大人,你们坐拥重兵在此,却纵敌南逃,到底是何居心?”
杨义反而笑嘻嘻地说道:“荀公,这里的事情你也看见了。何春、宗良他们都是京官出身,我调遣他们也得凭皇上的旨意。现在,我虽有意配合朱将军夹击常化之。但没有皇上诏许,根本也无法调动江南大营的兵马。只依靠湖南当地的厢军练勇,战力又太显单薄,无法达成与朱将军夹击常化之的目的。”
荀昭说道:“大人深受皇上信任才得以赴潭州总督军务。现如今,皇帝陛下被身边奸臣的妖言所迷惑,对于和战大计犹豫不决。大人您应该向皇帝陛下上奏章,力陈此时出兵南下,与常化之决战的益处,以使陛下坚定平叛剿贼之心!”
杨义却摇头叹息道:“荀公此言可就是不知朝廷底细了。我得此官职哪里是因为皇帝陛下宠信于我。不过是荣禄那群京官使出的借刀杀人的伎俩罢了。我如今虽如枢密院办差,但不过是受了宰执大人的提携而已。荣禄等人视我为江北爪牙,故而对我是百般排挤。庐陵大败以后,湖南的能战之兵一扫而光,常化之长驱直进,潭州岌岌可危。此时,荣禄等人奏请皇帝陛下把我派来潭州主持军务,却又不发一兵一卒与我。这摆明了是要借常化之的手将我除掉!后来,由于转运金银的需要,这才命何春率领数万御营官兵进驻……”
荀昭却不以为然道:“杨大人这就太多心了。我看荣禄等人虽属奸佞,但皇帝陛下却是一位仁德之主。纵使荣禄他们如何巧言如簧,但陛下决计不会同意他们做出借刀杀人这样的恶劣勾当。”
杨义说道:“唉,我自然不能跟荀公比。想我这一生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先投老王爷,再奔孙全,这都是荣禄所深恶痛绝的。您可是有功名的士大夫,还做过京官,自然被荣禄他们视为自己人……”
荀昭不等他说完,就勃然大怒起来,厉声呵斥道:“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的!国家都到了何种地步,想不到你们还搞朋党政治!这种党派门户之争,不能说全无清浊是非之分。但党同伐异的结果,往往是敌对的双方都难免意气用事,置国家社会利益于不顾,使朝政变得日益混乱,政治变得益发腐败。咱们这是在自取灭亡!”说罢,荀昭猛地站起,愤然离去,留下杨义一人尴尬至极。
常化之在南下庐陵路上行了四五日,依旧不见东线梁平兵马出现在湘赣的消息。他自思进退无路,对众将说道:“目今前有杨义,后有朱玄,吾在其中,而江州救兵不至,如之奈何?”
赵累说道:“昔日,大帅在越州任赵宋新军编练使时,尝与朱玄往来,两家交情甚好。今其不守门户,却东来袭我,是背友也。将军可暂驻军于此,差人送书信给朱玄以旧情责之,看彼如何对答。”常化之从其言,遂修书遣使赴庐陵来。
朱玄在庐陵,传下号令:“凡庐陵诸城,有从逆出征的贼军官兵之家眷,不许宋兵搅扰,并按月给与粮米;有患病者,遣医治疗。越军家眷,感其恩惠,安堵不动。忽报常化之遣使至此,朱玄出营迎接,以宾礼相待。使者呈上书信与朱玄。
朱玄看毕,对来使说道:“昔日,朱玄与梁将军结好,乃一己之私见;今日之事,乃是受上命差遣,不得自主。烦使者回报小常将军,善言致意。”遂设宴款待,送归馆驿安歇。随常化之出征将士的家眷听说有越军使者来此,皆来问信;有附家书者,有口传音信者,皆言家门无恙,衣食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