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良卿虽然心中对五姑娘此行依旧甚为疑惧。但是,他看到高季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把此事暂且搁置起来。
只说戴德孺在高季左那里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只得从江州悻悻地返回麂麋山,向王知节奏报道:“茅良卿、高季左心怀鬼胎,见我军大功将成,不发粮饷,意图阻挠咱们进剿越州,竟然还搬出五姑娘到江州犒军的事情来搪塞咱们!”说着,他就把政事堂的文书呈到王知节面前。
张丽华正从一旁埋头整理着军中的文牍,听戴德孺抱怨高季左不够朋友,就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五姑娘要来江州啦?”
“嗯,要来江州啦!”戴德孺哈哈大笑起来,对王知节说道:“大帅,我看乘着这个机会,咱们可以献俘的名义,拣选精兵猛将到江州去,给这些酒囊饭袋之徒一个下马威,也是在向朝廷示威!”
张丽华冷笑道:“我可听说这位五姑娘是一个狠角色。当初,老王爷率十万大军北伐中原,在新丰遭秦军铁壁合围。满朝公卿皆被秦兵打得丢魂丧胆,不敢举兵救援,竟然主张弃守江北以保全江东。多亏了五姑娘力挽狂澜,集合江北各家部曲北上,一战而破老秦铁骑,解得新丰之围,保全了江北之地。可见此人绝不是泛泛之辈,她身为女流,偏偏要在此时抛头露面,不怕招人耳目,想必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了。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呢,还是要跟高先生多通消息才好。”
戴德孺不禁把眉头皱紧,嚷嚷道:“哎呀呀,这都是什么时候了?那个高季左早就投靠江东,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啦。你……你怎么还称呼先生?”
张丽华噘着小嘴儿,小声地嘟囔道:“高先生才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哩。你们说的这些话都是无根无据的瞎猜。”说着,她的眉角一低,偷偷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王知节。
王知节把政事堂的文书看了一遍,问戴德孺道:“高季左对于五姑娘到江州犒军的事情是怎么看的?”
戴德孺说道:“高季左说了,五姑娘此次南下江州是为了与江州各路人马协调日后平叛战事的后勤保障问题的,说咱们西征越州所需的粮饷都要从她那里出。听他话外之意,似乎是想让大帅亲往江州走一趟,与五姑娘面谈机宜。”
“哎呀,龙宫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啦?”张丽华咯咯笑道,“看样子,是皇帝老儿没钱了,打起五姑娘钱包的主意来啦!”
“唔……”王知节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绕着书案来来回回地踱了好几圈,作怪道:“五姑娘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奸商。此次她破费钱粮,大张声势地南下江州犒军,肯定是对咱们这些人有所求的。”
“有所求?”戴德孺咂摸了一会儿,笑道:“这一定是因为大帅在江州连战连胜,杀得叛军丢盔卸甲。朝廷虽然远在江东,但听闻大帅兵威雄壮,也不得不对大帅高看一眼,极尽笼络之能事,以安抚大帅,日后好为朝廷效力!”
张丽华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得高兴起来,说道:“嗯,照这样说来,咱们家的公子以后可是要到入枢机行走啦?”
戴德孺也是哈哈大笑道:“入政事堂对咱们大帅何难之有?就凭着这一身的战功,当一个当朝宰执又有何妨呢?”
“什么,你要做赵宋的宰相?”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怒吼,戴德孺他们都不由得一惊,就看见张丽华那个叫“理儿”的弟弟闯了进来,指着王知节的鼻子,骂道:“你不是答应我,要帮我光复越水,扶我做大越国皇帝的吗?为什么又要做赵宋的丞相?你……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此言一出,张丽华等人皆大惊失色,王知节也是尴尬不已,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得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理儿看他不说话,心中怒火更盛,一把抓起桌案上的砚台朝着王知节的脑壳子上面狠狠地砸了过去。亏得张丽华手疾眼快,伸手拿住王知节的肩膀,只发力一扯,便将他拉到一旁,堪堪躲过了这一“飞来横祸”。
理儿看见张丽华如此维护王知节,心中更是醋意大发,当场就掀翻了桌案,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你……你凭什么要百般维护他?我……我不准你对别人这么好,你只能喜欢我这么一个人!”说着,他鼻子一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张丽华看他气哭了,当时也就乱了阵脚,顾不得质问王知节为何要欺负自己的弟弟,赶忙起身追了出去。
这时候,黄氏兄弟、何典等人听见屋里面吵闹起来,都循着声响过来瞧个究竟。王知节此刻已经恢复了平日镇定自若的神态,对众人摆着手,淡淡地说道:“小孩子不听话,刚才在这里使性子呢,张小姐已经过去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黄氏兄弟咧着嘴巴,嘟嘟囔囔地骂道:“妈妈的,一个嘴上没毛儿的小兔崽子竟然敢在大帅面前耀武扬威的,也太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戴德孺也说道:“大帅,我看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小孩童居然就心怀不轨,图谋篡逆,飞扬跋扈之意已然溢于言表,倘若假以时日,必然又是一个龙在天,成为咱们的心腹之患。大帅啊,此人不可不除啊!”
王知节默然一阵儿,却转了话题,对众将说道:“政事堂下了公文,说是这几日就要差遣使团南下江州犒军。德孺自江州带来了高季左的话,说是邀请我前去江州,与朝廷的钦差见面,共同商讨一下日后平叛的军事问题。”
他的话音未落,众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言道:“这是高季左和朝廷一起做的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欲乘此机会软禁大帅于江州城,再差派心腹来麂麋山夺我兵权,大帅绝不亲往江州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