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季左却不以为然，看着戴德孺笑道：“老弟啊，你可不要因为五姑娘是个妇道人家就小瞧于她。岂不闻巾帼不让须眉的道理？她使出的那些个阴狠手段，你家的王大帅可是没少见识过。我看，你还是回麂麋山一趟，将此事速速告知王公子，请他定夺一下吧。”

戴德孺把文书小心翼翼地收好，依旧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看呐，这些京城里面的达官贵人们素日里养尊处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全都是一些酒囊饭袋，能有什么大本事呢？等他们到这里来了以后，大人们可以严整队伍，大展旌旗，炫耀兵威，威吓来使。这些官老爷和官太太们自然就被吓得魂飞魄散，然后，大人们可只用一席话，管教这些尸位素餐之人拱手而降，钱粮供给则可由我们予取予求啦。”

高季左横了他一眼，看着茅良卿说道：“你这个才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呐。五姑娘非是等闲之人，绝不可以兵威恫吓此人。你也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了，快点回麂麋山将此事告知王公子，请他定夺！”

高季左把话儿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戴德孺也就不好再发什么牢骚，只得带了政事堂文书，又匆匆赶回麂麋山去了。

打发走了戴德孺以后，高季左又与茅良卿商量如何应付五姑娘南下江州的事情。

茅良卿不无忧虑地说道：“前几日，高先生自沅上村拜望家父回来以后，说是倘若五姑娘近日前来江州劳军，则京城必然要出现重大变故。如今五姑娘已然南下江州了，这京城的变故怕是要应验了……只是孙、荣两家相争，不知道究竟要鹿死谁手啊？”

高季左摸着胡子，说道：“我也就此事向老相国打探过的。老相国的意思是说，孙全、荣禄皆为我朝武将集团的领袖人物，与我们文人士大夫素不和睦，互为仇雠。今孙荣争权，二虎相攻，实乃我朝齐天之鸿福也，何患之有？这些个军阀武夫穷兵黩武，都是阿修罗转世，来人间遭大劫的！我等切不可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勿论谁上台，他的最终目的都是要推翻以文制武之国本的！”

茅良卿微微皱眉，说道：“那么，敢问高先生以为这孙全和荣禄谁会成为我朝宰执呢？”

高季左笑道：“日后，他们二人谁能上台掌权对于咱们的意义有多大？眼下，我们最要紧的处所不在江东而是在江州！”

“在江州？”茅良卿想了好半晌，只是想不明白，作揖问道：“还请先生明示。”

高季左只得耐着性子给他讲解道：“老相国说了，咱们文人士大夫在以前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轻视武力，否认军事的极端重要性！我们文人士大夫虽然势力不小，但却是一个赤手空拳的组织，连一把刀、一张弓也没有，并且不打算有，凭借的是舆论、民运这些来逼迫政治对手屈服。而这样的武器对于这些军权在握的封疆大吏们简直不值一提！先前，我们在江东、江北搞得那些民运也不是声势不大，但荣禄、孙全的大兵一出，什么十万民军、百万民军的，还不是都作了鸟兽散！后来，那孙全和老王爷联手利用江北大营的兵威恫吓朝廷，索要权柄。我们这些文人士大夫们纵有满腹经论竟然也无力阻止孙家入主中枢，由此可见军事之重要性。现在，咱们在江州已经拉扯起来一支队伍，要对此予以格外重视！荣禄、孙全相争，肯定无暇顾及其他。我等当乘此有利时机，积极发展壮大军事实力，争取控制江州全境，以此来支持配合咱们文官集团与这些军阀武夫们做持久斗争。”

茅良卿一听说要跟孙全、荣禄这些吃人的老虎做什么持久斗争，脑袋立刻就大了一圈，愁眉苦脸地说道：“孙全和荣禄一个掌握江北大营，一个控制着江南大营，手下兵强马壮，人多势众。咱们这点兵马如何能与这两家相抗衡？我看，老头子是老糊涂了吧，竟然要拿着鸡蛋碰石头！”

高季左沉吟一阵，摇头晃脑地说道：“不知道大公子可曾听说过卞庄刺虎的故事？昔日，卞庄子想要去刺杀老虎，旅馆的童仆制止他，说两只老虎正在吃一头牛，食甘必争，争则必斗，斗则大者伤，小者死。那个时候，你再朝着受伤的老虎刺去，不需费力熬时就能一举收到杀死两只老虎的美名。卞庄子认为仆人的话是对的，就耐心等待二虎相斗。一会儿，两只老虎果然因为食物争斗起来了。打斗中，大虎负了重伤，而小虎毙命。这时，卞庄子朝那只受伤的大虎举剑刺去，只用一剑果然获得刺杀两只老虎的功劳。”

茅良卿嘟了嘟嘴巴，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说，咱们先观望等待，不急于表态，等到孙全和荣禄斗一个两败俱伤之后，咱们再进行行动？可是，孙全、荣禄他们又是何等样人物，怎么容得下咱们在这里当老好人呢？”

高季左阴森森地笑了几声，说道：“这件事情我跟老相国也都商量好了。此次，五姑娘南下江州犒军，其真实目的乃是以财货为诱饵争取你我对他们孙家在京城政变夺权的支持而已。到时候，外面的这些实力派都安抚住了以后，他们孙家就可以在京城放手与荣禄一搏了。我们可以表面与她虚与委蛇，假装答应孙家的要求。然后，暗地里给荣禄通风报信，让他在京城早做提防。如此一来，这两家在京城定然要斗一个你死我活，我们远在江州，坐山观虎斗，反而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茅良卿对此还是顾虑重重，说道：“这一计妙虽妙。但是，五姑娘是个人物，不是如此轻易被蒙骗的，怕不是她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在里面吧？咱们可不要被她利用了啊！”

高季左想了一会儿，说道：“此事老相国与我已经思虑周全，料来也不会出什么差池的！大公子大可安心！”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