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回(二十)(1 / 1)富春江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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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知节乘机问道:“朝廷此次派钦差来江州,除了犒赏三军,不知道还有什么旨意要宣示众将的,比如要往军中派监军使什么的?”

高季左笑道:“今儿白天的时候,五姑娘来衙门一瞧,见你还没到就发了话,说什么圣上的旨意得等王大帅来了以后才能接。你若不到,就是现在给我们这些酒囊饭袋宣了旨意,对于平叛剿贼的国家大计一点用处也没有。你看,你在朝廷那里的地位还是蛮重要的,是要高出我们一等的。所以,老弟呐,现如今朝廷这个大树还是需要仰仗于你的。这个时候,你完全没有必要跟朝廷撕破脸,大树底下才好乘凉嘛。”

王知节还是摇头道:“虽说朝廷目前并无裁撤藩帅的动向,但你我也不能不对此加以防范。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呀。老兄呀,现如今咱们两家就得精诚合作,早作准备,免得事到临头,手忙脚乱。到时候,再被朝廷各个击破,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高季左眯着眼睛,说道:“老弟呀,咱们当真要在这里割据自立,你就不觉得这岭南太小了一点吗?只怕这弹丸之地是容不下两条强龙的。”

王知节却不以为然道:“唉,天下如此之大,老兄的目光所及之处难道就只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岭南吗?老兄放心,我王知节虽然愚钝,但这合则存,离则亡的道理还是懂得的,不会搞那种同室操戈的事情。既然你我都走了这彰功显名的独木桥,那么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再要同床异梦的话,只怕就都要绕进去了。”

高季左默然一阵,才说道:“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倘若朝廷对你不利,我高季左也势必不能独存。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也请老弟放心,只要朝廷对你发难,我高季左一定与老弟站在一起。”

王知节起身道:“既然如此,就多谢了。”说罢便要告辞出去。

高季左从后面喊住他道:“老弟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去拜见一下茅大人吗?”

王知节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此次是专程来见你的,并未让他们通报茅大人。再说深夜来访也未免过于唐突了,还是明天专程来见他们吧!”

高季左还要挽留他在衙门里过夜,王知节却已经出去了。

王知节从转运使司出来以后,一众亲随纷纷围住他,七嘴八舌地打探高季左的态度。

王知节冷笑道:“我看他不过是在虚与委蛇罢了。他自认为有茅士铿做自己的后台,就可以得到朝廷信任,从而免遭兔死狗烹的下场了。哼,亏他活了这么大把的年纪,到了这时候尚不肯自救,居然把身家性命寄托在这么一个冢中枯骨的上面,真是幼稚可笑之极!世人皆言高季左足智多谋,如今看来都不过是一些虚言而已!”

众人说道:“高季左忘恩负义,不肯与大帅结为同盟共同对抗朝廷。来日,倘若朝廷对我们发难,那又该何去何从?”

张丽华哼哼唧唧地说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以咱们这数万兵马如何与整个江南抗衡呢?倒还不如见好就收,急流勇退来的明智呢。人生在世,像白驹过隙那样短促,功名利禄不过身外之物,有什么值得珍视的呢?你们不如放弃兵权,辞官回乡,多置良田美宅,为子孙立长远产业同时多买些歌姬,日夜饮酒相欢,以终天年如此,则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些女流还真是小农意识天注定!”众人都不痛快起来,纷纷嚷嚷道,“就算朝廷赦免我们在江州的罪过,让我们当寓公颐养天年,可终究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又哪里有现在这样无拘无束地横行天下来得自在快活呢?”

张丽华给这些人气笑了,摇着头道:“好好好,你们不是小农意识天注定。到时候,可走了独木桥,就不要眼前无路想回头啊。”

王知节不搭理她,只对众人镇静自若地分析道:“高季左虽然绝我情意,然我现在手握数万雄兵,还有广平仓的粮米可以支应,他又能奈何与我?诸位岂不闻申生、重耳之事乎?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今梁平新亡,梁封之徒暗弱无能,越人心不自安,智能之士皆思得明主。我等当乘此时机,举兵入越,励精图治,则可以避祸矣。我等先取越州为家,后即取江州建立基业,以成割据之势,然后可图江南也。”

众人纷纷称是。

高季左接着说道:“眼下最主要的问题是,我们要对越水用兵,必须得到朝廷的支持才能办得到。粮饷甲杖的供应倒还是在其次的,我所顾虑的是螳螂捕蝉会有黄雀在后。我们一旦移兵越州,那高季左会不会乘机夺占麂麋山,断我粮道,阻我归路呢?”

众人又纷纷附和道:“大帅所虑甚是!”

王知节不禁烦躁起来,对众人喊道:“不要遇事就会是是是,要学会用脑子思考!”说着,他把眼光看向了人群外的张丽华。

张丽华正低头把玩着腰间的香囊,那一边突然安静下来,她便抬头来看,恰好与王知节四目相对。张丽华赶紧把一对乌珠看向了别处,说道:“那就只好等明儿拜见了钦差大人们,才能知道朝廷的态度呢。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赶快找家客栈休息吧。”

第二天天色刚刚放亮,王知节一行人就起床整理着装,也不派人通报,就径直到转运使衙门去了。他对大家伙儿搞了这么一出突然袭击,确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所以平日钦差大臣的那些排场,例如放炮、擂鼓奏乐、文武官员大声报名参见等仪节都来不及安排了,只得统统免去,只把皇帝赐的尚方剑用黄缎绣龙套子装着,摆在大堂正中的条几上,靠着黑漆屏风。

昨晚,茅良卿与曾泰等人喝得酩酊大醉,此刻还在床上酣睡。忽然,有仆人赶来报说王知节前来拜见,茅良卿也不敢怠慢,赶紧换上三品孔雀补子大红红丝蟒服,到节堂上来见。

当他带着仆役来到大堂时,江州的文官武将都早已分左右肃立恭候,静静地毫无声音,王知节带来的亲随都在院中站立,也是鸦雀无声。

王知节在堂上坐定,习惯地、轻轻地咳了一声,拿眼睛向全体文武官员们扫了一遍。那些江州文武官员们过去都曾与王知节打过交道,也就立刻从这一声轻咳中感到他的威严,愈加屏息,不敢正视。

随即,五姑娘也从泰兴府骑着马赶到了转运使司,一众人中却唯独不见曾泰到此。茅良卿派人去催了几次,均回来报说,曾泰昨夜饮酒大醉,至今屡唤不醒。

众人无不面面相觑,王知节的部下则多有不快之色。五姑娘依旧镇定自若,对众人笑道:“既然曾大人大醉未醒,不能主事。那么,我就只好勉为其难,代为主持吧。”于是,大家按照尊卑次序坐定以后,先由茅良卿、高季左、王知节等文官们按品级依次行礼,然后由曾广恩等武将们依次行礼。今天虽然仪节从简,但因为把尚方剑供在中间,所以只有茅良卿、曾广恩、王知节、高季左和衙门上几位高级幕僚有座位,其余文武官员在参拜后全体肃立。

此刻,五姑娘保持着一副十分威严和矜持的样子,在肃穆的气氛中,一边打着腹稿,一边受着最后的几位武将参拜。参见礼毕,她正要开口说话,一点灰尘从屋梁上的废燕窝中落下来,落在她的左边袍袖上。于是,她不假思索地用右手轻轻地掸去灰尘,开始说话。她首先称赞了一年多来各位将领的辛劳和战功,并一再称赞王知节“娴于韬略”,半年来“屡建殊勋”,而如今在都昌总理戎机,布置周密,实不负皇上封疆重寄。五姑娘混迹于政商两界多几十年,很善于辞令。她的这些话使众将官听起来十分高兴,而且感奋。

说完了这些奖励的话以后,她接着用沉重的语调、洗练的词句,继续说道:“从兴武末年以来,内忧外患,交相煎迫,迄无宁日。最近数年,乱贼愈多,灾变愈烈。百姓生活如水愈深,如火愈热。大宋开国以来从未如今日民穷财尽,势如累卵。而秦虏则伺机内侵,日益嚣张。自古攘外必先安内。倘若乱贼不除,则顾内不能顾外,亡国之祸殆不可免。幸赖祖宗之灵,国运己有转机。巨贼梁平、常化之已兵败身死,其他各股余贼,或降或散,或退回越州,观望风色,不敢似往日披猖。目今,官军四面堵截,已将贼人驱入网罗。望诸君激励将士,奋勇杀贼,一战而竟全功,勿使一贼漏网。我辈报君恩,救黎民,光前裕后,在此一战。尤望将贼酋盗首杨樾、武泰、梁封等生擒,献俘阙下。纵万一不能生擒,也须将他们杀死,传首京师,以激励民心士气。皇上迭降手诏,督责甚切,望诸君勿负上意!”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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