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璃耳讲述《秘圤》之时,赤墨一直仔细倾听着。“人对自己的来处,血液中都会藏着割舍不去的皈依之情,那是一片让人无法抗拒的隐秘之地。”他默自念道,心神恍惚。
算起来,赤墨来自遇到卓璃耳几个,不知不觉也有些日子了,虽然不长,但他不知不觉中,已经从一个美儿郎,长成一个英俊的少年。加上一连几日背着老人,多少有些疲累,让他显得有些憔悴,由是愈发成熟了。
霓缳讲的见闻着实让他深受撼动,而后卓璃耳所言,让他心中翻涌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亲眼看看,霓缳所说的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于是,赤墨开口说道,“娘亲,我想去看一看,那骇人听闻的场景是如何模样的。”
“呵,大哥,拜托看看你自己,哪有比你更骇人听闻的了。”霓缳撇嘴道。
霓缳总是与赤墨斗嘴,说来也是奇怪,自打赤墨会说话开始,霓缳与他之间总是纷争不断。过去,她总是与云纷闹个不停,现在,倒是没有闹云纷的功夫了。
自打出了磐礴城,一路向西逻的路虽然辛苦,却不如这些日子翻山越岭的见闻带给几人的内心震荡大。云纷内敛,素来沉默少言,连她这厢都问道,“母亲,这路还要继续走么?我们还没有走到西逻深处,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可见此地真真不平常。女儿知道您是为了避开风头,可是继续走下去,这实在是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云纷的担忧卓璃耳并非没有,可是,她有不得不前往西逻的原因。在她看来,赤墨的来路蹊跷,自己御风之术暴露的也不是时候,偏偏这两桩事情摆在一起,她无论如何不能像表面上的平静那般泰然处之。南岭无处不在的眼线,让她决意藏身西逻,同时是为了赢得更多的时间,让她慢慢应对眼下情况的急转骤变。
于是,她对云纷说道,“按照目前的情况,去西逻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地方。”
西逻这地方,所说也属于云国,但是与南岭、东珈、北胤这三境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它既属于云国,却不受云国律法管制,更没有规定每年必须朝拜进贡。不知情者仅仅以为,西逻王的祖先庞辟氏族乃是云国开国元勋,与云帝之祖有过命之交,肝胆相照,因此西逻在云国才有着如此至高无上的地位。
实则庞辟氏族祖先庞辟或的眼睛,是由上古之神取心头血所化,拥有名为“视”的能力,世间那些妖怪邪魔,奇魑怪魅,凡人看不见之物,庞辟或都能看见。
庞辟或的后人,每一代也会出现一个拥有“视能”的人,自然而然就是族长。在开国云帝时期,庞辟氏族的族长救云帝于性命攸关之时,与云帝结为义兄弟,与云帝结下善缘,云帝便将西逻划给予庞辟氏族,封庞辟氏为西逻王。
因庞辟氏的异能,吸引来了诸多寻常人看不见之物来到西逻,这就是后话了。总之,现在的西逻,已然是一个人、妖怪、神魔共存之地。
人,却是不知道的。尽管赖以生存的土地上,一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志怪传说,但是人们总是将信将疑。只因那人,从来只信得过自己的眼睛。
西逻王的管辖一向是无为无欲,之所以发生老者舍命一搏,采石耳抵缴,那是因为,西逻王唯一的女儿庞辟莜,爱上了一个名叫莫即的男子。
莫即生来不爱读书,性子宽和豪爽。他素来心怀大志,专好结交阅历丰富者,又好结交英雄豪杰。面若冠玉,天日之表。机缘巧合之下,与西逻公主相识相恋。
西逻王知道后,将他召见,礼遇有加。酒过三巡,莫即将心中抱负悉数与西逻王一吐为快,其中有一条说,要改变西逻百姓好逸恶劳,懒散度日之习,并誓要操练军队,终有一天将那些所谓的妖魔鬼怪统统赶出西逻。
西逻王大为不悦,却不好明说要护着妖怪,毕竟庞辟氏族的秘密从来也只有历任族长知晓,自己身为西逻的王,怎可对百姓直言,自己视妖怪亦为西逻子民。
可无奈公主执意要与他共度一生,与西逻王各种周旋斗争,无论王后如何劝解,也无济于事。西逻王自觉多管无益,也不愿王后再夹在父女二人中间难做,干脆放手由公主莜去了。莫即自然成了西逻驸马,从此亦青云直上,势不可挡。
于是这驸马兼了国师,要倾举国之力,实现他胸中大志。西逻王自持心中有数,对莫即各种兴兵的律法规章,不置可否,视若罔闻。最后莫即只得将精力,投入到修桥铺路,大修宫殿,创建教塾之类。对部署军队的事情,倒不再执着。
西逻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公主莜的关系自然缓和不少。王后将此事记挂在心,主动请缨为西逻王招纳姬妾侧妃。
在侧妃所出的王子中,也终于诞生了庞辟氏族这一代的视能者,西逻王为他起名庞辟寥。如今,庞辟寥已经八岁了。
再过两个月到七月初七,西逻王格外重视这一天。而这一天,恰逢庞辟寥九岁生辰。其实西逻王是为了在这一天,让庞辟寥从他手中接过庞辟氏族代代相传的志怪名录,那里详细记载着西逻境内魑魅魍魉的来龙去脉,还有庞辟氏与它们的渊源。
莫即只当是太子生辰,而九乃大命之数,他自然把此事当作是西逻盛典,正在西逻境内紧锣密鼓地筹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