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见崭身着驼色长衫外罩素色蝉衣,手持绝尘刀迈了进来,他长相不如三弟唐定那般俊俏,性子却沉稳许多。一直稳坐东方翊身旁的陆柔止眼神黯淡了一刹,急忙转了眼。
陶卿云一瞧见他就要替陆柔止出头,还未起身就被察觉到动静的陶敦逸拦住,“不可胡来。”
陶卿云无奈,只得厉色看着唐见崭。
唐见崭经过月惜迟时余光瞥了一眼,眼神闪烁了一瞬,随后正面抱拳道:“在下迟到而来,江兄可莫怪。”
虽唐见崭用了熟络的称呼,但事实上他二人的交情并不深,且当初醉剑山庄发生了那事,唐家紧接着就退了婚,这落井下石之举实在是诟病于江湖,江乔只浅笑微微点头回了个礼。
唐见崭瞧见了侧头不去看他的陆柔止,自唐家解除婚约之后便不再知道她的音信,未曾料到自己竟能在此处看见她。唐见崭站在原地手足无处安放,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柔止,你还好么?”
东方翊一丝微怒涌上眉头,身体往陆柔止身侧靠去,抬眼瞧着这个个头一看就比他矮一截的男子,似在宣示主权,若不是在如此严肃的场合,他早就起身教训这厮了。
“哈哈哈…”月惜迟笑出声,“唐公子仪表堂堂,竟是个瞎子。”
唐见崭蓦地转身打量了月惜迟一番,也乘隙瞥了罗刹一眼,若说这十五个门派世家里颇有名声的女性,无非是江乔的长姐江杜若,惊鸿门温述清,以及湘水派掌门辛澧,但这三人他都认得,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有如此足的架势,只得问道:“姑娘是?”
江乔发出声音又让他回身:“这是危月宫的少主,月惜迟。我邀她前来与我们一同商榷事宜。”
“月惜迟?!”唐见崭双眼蓦地圆睁,身体急转瞪向她,前不久唐家府邸才遭了危月宫入侵,父亲更是遭了他们的暗算,现下也顾不得情面,质问着江乔:“江楼主这是何用意?”
“我想江楼主应当不想同样的话再说一遍,咱们已做了与危月宫止戈的决议,无论你们之间有何瓜葛恩怨,还望唐兄能够审时度势,明白立场。”施阆的言语轻重缓急,但隐隐夹杂着一丝威胁与对他的轻视,且不说他对陆柔止怎样,但既然自己的好兄弟东方翊倾心于她,他自然想为他二人出口气。
唐见崭瞪了一眼施阆,又看向月惜迟,手中的绝尘刀被捏得死死的,手指过度使力已经泛白,似乎下一刻刀就要出鞘指向月惜迟。罗刹看着他冒红的双眼,往右前侧挪了一步,半个身子挡在月惜迟面前,以防不测。
“月少宫主适才所言是何意思?”唐见崭终于松了身心,问道。
月惜迟抬了头,面带笑意的同时又带着一丝嘲讽,道:“唐公子不仅眼瞎,原来脑子也不好使。”
她话音一落,唐见崭的刀已出鞘,却只拔了一半,似乎是作威胁用。罗刹右手抚上了刀柄,与他一样,刀身只出了半截。
月惜迟左手缓缓抚着上了罗刹的右手,将其与刀一并按了回去。对着唐见崭道:“陆姑娘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你却问她好不好,不是瞎是什么?说你瞎你却听不明白我指的是陆姑娘明明好好的你却问她是否还好,难道不是脑子不好使?”
唐见崭听不得她一连串似绕口令般的咬文嚼字,脸已憋得通红,周围时不时发出窃笑声。他鼻孔一张一合,好半天才大袖一甩,弱弱说了句:“我不与你逞口舌之能。”
月惜迟仅用语言便将他击的脸面全无,江乔看得一阵窃喜,见着唐见崭再无言语,才对月惜迟说道:“我麾下染林堂被灭之时,我与家姐在里头与三个人交过手,其中一名叫繁枝的女子,非中原长相,武功平平,另一名是叫花虞的男子,他那日的打扮…”
江乔沉默了一瞬,竟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形容,酝酿过后才说道:“那日的打扮,浓妆艳抹花枝招展,我当时一下也没瞧出他的性别,但他的口音与长相,却是中原人。他们二人自称是黑水教的左右护法。后来我与家姐将他二人击退时又发了一掌,孰料又落下一人双手接住了我二人的掌力。”
虽他是对着月惜迟说此番话,但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江乔说得口舌生燥,抿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那人是个年轻男子,而且长相只有那么一丝像西域人,其余与中原男子无异。他武功在那左右护法之上,而且他们对那人似乎很恭敬的模样,我猜想他的身份地位定是在那二人之上,若护法之上只有一人,那便是黑水教教主。”
“那不知那名男子,功夫如何?”月惜迟问道。
江乔做思忖状,眼神涣散,回忆着那日的点滴,悠悠说着:“那人的武功...说来也出奇,若他是黑水教教主,我倒觉着他的武功和他身份不匹配。”
月惜迟眉头一紧,问道:“此话怎讲?”
江乔回道:“我和他后来交上手,觉着他内功并没有很深厚。能做上教主之位,差遣数万教众,功夫不应该弱才对。正因如此,才让我对那人的身份不是那么肯定。”他刻意隐瞒了那人的武功路数,若黑水教真与天门教有何瓜葛,那必定会闹得人心惶惶。
“若那人...能御蛊呢?”月惜迟盯着游离在茶杯上的手指,轻声说道。
“御蛊?!”在座之人都异口同声地惊呼了出来。
月惜迟正眼看向江乔,说道:“如果他并不是差遣那些人,而是控制那些人呢?”
江乔两眼失了神,突觉身上一股寒意袭来,没了声音。柳司凡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只听闻西域有御尸的,还未曾听过有御蛊的。御蛊不是苗疆与滇南一带的巫术么?”
柳司凡眼神盯着异蛇派掌门董延年,仿佛在对他说着,董延年察觉之后,歪着身子便对他喊道:“你盯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下蛊!”
“为何这么偌大的一个教派,我们今日才得知。又为何他们本一直风平浪静,如今又要侵犯中原武林呢?”江乔喃喃说着,想不出所以。
“会不会是因为,宝藏?”陶疏杰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本来哗然的厅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宝藏一事本就惹得江湖议论纷纷,如今在座之人难免不对其有觊觎之心,众人似被说中心思,都面面相觑,无人接话。
“宝藏一事本就是捕风捉影,人家要的,是整个武林,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如何对付他们,不然下一次你们再碰面,人可不会这么齐整了。”月惜迟眉眼带笑,含沙射影道。
董延年听得她话里话外都藏着幸灾乐祸的意思,当下蹿起身来,不满道:“我们与危月宫对峙数年,也不见你们称霸武林,现如今一个小小的异域门派便想将我们一网打尽。若他们真能成事,那只能说明你们危月宫无用。”
月惜迟霎时变了脸色,狠瞪了他一眼,往后一靠,冷声道:“罗刹,把他舌头给我割下来。”
“是。”罗刹点头,他早就对他狂妄的模样生出了恼意,巴不得月惜迟能有此吩咐,于是出了右刀就向他走去。
董延年毫无慌色做好了接招的准备,从脖颈探出的小蛇已吐着信子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