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乐背后，陈独的刀法就如同凶杀恶鬼般可怕。他面对的是阴风阵阵的剑，两人都是踏入二流的高手，身形转动间，竟是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局势。

就见二人踏地飞入月光笼罩下，陈独身上黑漆漆的烟终于明显起来。月光下，剑光皎洁，可陈独握刀的手却彻彻底底被黑气所笼罩。

剑客露出的眼睛在月光下陡然变得惊慌起来。

二人身形交错，随即重新落在地上。疯狂喷溅的血将剑客的脑袋冲起，他的剑顷刻间断裂，无头的躯体慢慢跪倒，那颗滚动的头颅上，依然保留着惊惧的神情！

“好可怕的煞气！”李寻山在初晴馆中喃喃自语，脸上却露出微笑。他转头看向樊姬，得意的笑道：“我说的没错吧，正义必胜！”

樊姬抿嘴不语，初晴馆外血气滔天，那股浓郁的血腥味道和从两把刀上散发出来的可怕杀意令她感到一丝胆寒。

樊姬身旁，霍银屏双眸明亮，瞧着韩乐的背影和他那干净利落的刀法，不由得生出一丝快意。

陈独甩了甩刀上的血，然后抬起头来冷漠的望向面前的黑衣人。

他与韩乐站在初晴馆的左右两旁，分别望着街道的两端。如黑雾般的敌人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步伐来。两个人，两把刀，就仿佛是两座孤峰，坚定而决绝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韩乐将身上的布匹撕下绑在伤口上，又捋了捋自从来到兵界之后许久没有打理过的沾染血迹的黑色长发。他将头发拨到脑后，然后用一小块布条将头发随意的系了起来，随后稍稍抬手，再度举起了刀。

盟主刀已经变得有些沉重。他体内内力消耗巨大，体力已经开始不支。他掌握了杀人的刀法，纵然身体逐渐衰弱，可心中那酣畅淋漓的刀意却蓬勃而发，如同无法被熄灭的火焰。

“你们似乎低估了我。”韩乐咧嘴笑了笑，轻声道。

黑色的煞气逐渐从陈独身上散去，他瞧着那些黑衣人缓慢且胆怯的朝街道尽头退去，忍不住发出讥讽的嘲弄声，没有追击，而是收刀朝初晴馆走去。

“大人。”他走到初晴馆紧闭的大门前面，道了一声。

李寻山打开一个门缝，略有些猥琐的探出脑袋朝街道左右东张西望了一番，没有理会陈独，而是朝依然站立不动，注视那伙黑衣人离去的韩乐喊道：“小韩捕头好样的！”一边说着，一边还竖起大拇指。

韩乐回过头来，脸上还残留着血迹。一缕碎发从他额角滑落，他的双眸冰凉，直到回过头来才逐渐变得温柔起来，畅快的朝李寻山和陈独笑了笑。

“大人该离开了。”樊姬站在李寻山身后，淡淡道。说话间，远处的打更人的喊声也渐渐清晰起来，他来到这条街道上，望着躺倒在地上残肢断头掉了一地的黑衣尸体，忍不住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李寻山看了她一眼，面上无喜无悲，他轻轻地咳嗽一声，连醉意都恢复了七七八八，对樊姬吩咐道：“让你这里的人去叫衙门里的那群蠢货过来收敛尸体，老陈，让打更的刘老头进来，喝杯小酒。”

陈独应了一声，一旁的樊姬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句，却还是吩咐手下的杂役去了一趟衙门。

打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此时双手吓的直哆嗦，使得手中的灯笼来回晃动，照的整个在场的人都有些晃眼。陈独让他找了一个桌子坐下，那更夫刘老头却没有入座，而是满脸的担忧和惧怕。

“老刘，你做更夫这么多年，该是什么事情都瞧见过了，难道还会怕几具尸体？”李寻山看了更夫一眼，玩笑道。

更夫摇了摇头，捧着酒壶，脸上的惊慌却变得更深了：“大。。。，大人，小的不是。。，不是害怕尸体，而是。。。，而是看见了亡魂！”

“你走夜路多了，还会怕鬼？”

更夫喝了一大口烈酒，回答道：“咳咳，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这次是真真切切的瞧见鬼了！”他说着，脸上显露出激动地神情来：“那些鬼。。。，鬼就是从这条街道上离开的，一个个面无表情，就这样被阴差勾走了。”

“行啦，”李寻山笑着摆手：“什么鬼啊阴差的，只不过是这里血腥气浓郁，再加上那么多尸体，让你产生了幻觉罢了。”

更夫见李寻山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嘴角嗫嚅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话，低头又喝了一口酒，初晴馆顿时又变得安静下来。

陈独瞥了一眼李寻山，见他似乎又有赖着不走的打算，当下咳嗽一声打破了沉寂：“大人，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那些黑衣人若是回来，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好吧好吧，”李寻山叹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樊姬姑娘，麻烦你指挥一下那帮蠢货们，若是他们办事不力，你就过来告诉我，我立刻就随便给他们一个罪名，把他们关大牢里面去！”

“大人慢走。”樊姬淡淡道。

次日。

韩乐一直临近睡到午时才浑身酸痛的从床上爬起来。他替自己换了纱布，昨夜受的外伤还算恢复的比较顺利，饥肠辘辘的他也没有闲心去修炼“蕴刀气”之法，稍稍收拾了一番，将长发系好，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顺着长廊稍稍走了几步，便看到后院里李寻山裸露两条消瘦的手臂，一头黑发随意的绑着，两只手捧着砂锅，耳朵上还夹着筷子。

他将砂锅放在树下的石桌上，然后一边捏着自己的耳朵一边回过头来对韩乐笑道：“你起的不早不晚，正好可以尝尝我煮的粥。”

不远处，霍银屏端着几碟小菜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双手环抱长刀的陈独。

“大人，”霍银屏又朝韩乐道：“师。。。，师父。”

“赶紧吃完，吃完跟我学习小腾挪术。”陈独道。

“急什么！”李寻山瞪了陈独一眼：“我还不容易下一次厨，你们可得细细品尝咯。”说着，他朝韩乐眨了眨眼睛道：“放心吧，没毒。”

“若没有我看着，大人你来的第二天便死了。”陈独突然叹了一口气道，至今还有些后怕。若非当日他与李寻山说上了话，若非他认可李寻山的为人，若非李寻山邀他来这后院，恐怕次日便有新任知县无辜暴毙的消息传遍县了。

要知道，就在他开始跟随李寻山的前一日，随着李寻山刚刚来到县的家仆就被人砍掉了脑袋，尸体随意的丢弃在衙门门前。

“陈捕头，本官的身家性命袋今后也要一直靠你保护啦，哈哈。”李寻山今天似乎很开心，开怀道。

陈独默默点头，然后在李寻山的招呼下，与韩乐和霍银屏入座。

他从一旁取出一副漆黑的刀鞘丢给韩乐道：“这几日太忙没空带你去，就喊人做了一副，你看看合不合适。”

韩乐惊喜的接过，从背后解下缠着绷带的盟主刀，然后小心的插入刀鞘之中。

“正合适！”韩乐抚摸着看上去普普通通，显得颇为粗糙的刀鞘开心道。

“那就好。”陈独点头。

“开吃开吃！”李寻山在一旁催促道。

不得不说，李寻山这个县知县的手艺倒是颇为不错。韩乐吃着这鱼片粥倒是津津有味，一碗热粥下肚，似乎就连身体和心情都一同好了许多。

“大人，”陈独突然道：“之前没死的黑衣人也查问过了，雇他们的是东街卖布的孙掌柜，这人其实没什么本事，倒是他弟弟练过几年武，后来又入赘黄家，娶了一个没什么地位的女人。”

“果然跟黄家有关，”李寻山放下调羹，目光却盯着碗里乳白色的粥水：“用一个入赘的小角色来换我一条命倒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大人，黄家与姓孙的关系密切，咱们将他们带回来仔细盘问，一定。。。。。。”

“不用那么麻烦了。”李寻山摇头：“一条小泥鳅可掉不动大海里嗜血的鲨鱼。不管他和黄家是什么关系，袭击朝廷命官本就是死罪，下午让小韩捕头去一趟，缉拿孙家兄弟归案，如果抗捕，就地格杀！”

说着，李寻山看向韩乐道：“千万记住，缉拿孙家兄弟的时候绝对不要提及黄家，咱们就事论事，先让黄家这只青蛙自己待着，咱们温水伺候！”

韩乐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脸上不由浮现一丝厉色，整个人都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刀，似乎经过昨夜一战，他整个人的气场都产生了变化。

陈独扫了他一眼，在场其他人看不出来，但他却能够感受到韩乐正在发生某种蜕变，这是武道路上越发精进的结果。他从未见识过一人能够在短短时间内与自己的刀如此契合，浑身充满刀意，这次倒是见识到活的了。

若是之前韩乐只是三流好手，那么经过昨夜一战，只要他彻底消化从那杀人夜中悟出的刀法，必然是三流巅峰境界无误！

一蹴而就的内力，靠杀人练会的刀法，陈独此时倒是有些好奇，再给他五年，十年，是否能够有机会成为江湖上了不起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