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深了,就算是这条街也逐渐显然一片安宁寂静之中。偶尔能够听到自远处传来的野猫叫唤,以及打更的声响。
打更的敲锣间隔很长,但大致能够听到是在往这个方向过来。陈独回头看了看依然站在初晴馆门口,保持完美微笑的樊姬,低声不解道:“先生,你为何最后要和樊姬说那番话?”
“嘿嘿,就是随口一提。”
“可若打草惊蛇,让黄家有了应对的法子。。。。。。”
“这帮愚蠢的乡绅应对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我。”李寻山吹着夜风,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今晚黄万俦不太对劲,他或许知道裴山怀中的账本。”
说着,他摆了摆手:“其实也无所谓,咱们人手有限,黄家势力根深蒂固,就算有证据也很难动得了它,那倒不如以退为进,让黄家忌惮害怕,他们越想杀我,马脚也就越多。”
“我们可以让凉山。。。。。。”
“不行,”李寻山打了一个酒嗝,那气味令一旁的几人直皱眉头,他却毫不介意,嘿嘿一笑道:“那是我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我可不想让整个县陷入混乱之中。”
“黄家若是被逼着毫无顾忌的出手,先生可知道自己究竟处于何种危险的境地?”
“我早就被群狼环顾,只不过那杀意怕是要从暗处跑到明处来,”李寻山说着,借着酒意仰天大喊:“本官的脑袋就在这里,你们谁想来拿!”
他叫喊的突然,让陈独等人吓了一跳,可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周围的屋顶上竟纷纷传来密集的响声。
陈独的脸色顿时一冷,他很清楚,那是暗中不知数量多少的人脚踩在瓦片上发出的声音!
野猫叫的越发凄厉,李寻山缩了缩脖子,木讷道:“竟然来的这么快?”
话音未落,陈独已经出手。他随手扔出一把暗器,就见暗淡的月光下,巴掌大小的玩意儿裹着淡淡黑气消失在夜幕之下,紧接着,远处的屋顶便传来惨叫,随后一具带着面巾,穿着夜行衣的尸体便从上滚落下来,裹挟着的黑色瓦片落在石板路上,彻底打破了此地的寂静!
韩乐将霍银屏护在身后,转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然后缓缓解开了刚刚缠好没多久,裹着盟主刀的绷带。
月黑风高杀人夜。李寻山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他很清楚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当下头也不回的跑向初晴馆,瞧着半只脚跨过门槛,脸上依然残留着淡淡完美微笑的樊姬,李寻山脸色通红道:“快,快,给本官找个安全的地方!”
街道左右两边的屋顶上,已经开始有漆黑的身影缓缓跳下来。樊姬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犹豫,凡是想要杀李寻山的都是初晴馆惹不起的势力,她不想因为护着李寻山,为初晴馆惹来麻烦!
“大刀霍银屏!该死的,你躲在他背后有个屁用,快点跟本官进来藏好!”李寻山却没看樊姬,站在一旁朝街道中央大喊,气的直跺脚。
霍银屏看了看韩乐,见他神情专注的凝视前方的黑暗,只是微微点头,当下快步走到李寻山身旁,同时耳边传来樊姬的叹息声:“跟我进来吧。”
街道上,就只剩下属于李寻山的两把刀了。看着漆黑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自两旁屋顶跳下来,上面还影影绰绰站着一些人,韩乐嘟囔道:“跟下饺子似的。”
陈独扯了扯嘴角,黑夜裹着他全身,掩盖了从他身上慢慢升腾而起的一缕缕黑烟。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冷漠的双目直视前方,然后缓慢而又凶横的将刀从鞘中抽了出来。
黑暗中数不清的黑衣人落在地上然后朝这里聚拢而来。他们穿的布鞋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声响就好似暴雨自空中砸落,急促而热烈。韩乐用左手握紧盟主刀的刀柄,缓缓的深吸一口气来,深夜冰凉的湿气进入他的喉咙,刺激的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这些黑衣人都拿着样式普通的刀剑,他们显然很有默契,自街道前后压迫过来将陈独与韩乐二人包围。他们似乎并不急着动手,或许是觉得胜券在握,又或者只是忌惮中央那个裹着黑暗的男人。
韩乐咽了一口唾沫,这样压迫紧张的环境令他感到不适。体内内力吞吐,震动刀身,他猛地踏前一步,竟直接越过站立不动的陈独,一人一刀便朝前方无数黑衣杀将过去!
丑时,夜风微凉。
漆黑的刀藏在寂静漆黑的夜色中,晦涩的光芒微微闪过,韩乐口中轻喝,他的刀便与对面无数的刀剑相互撞击在了一起。
盟主刀非金非铁,二者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韩乐倒退两步,周围的黑衣顿时如潮水将他包裹,铁质的刀剑在昏暗的月光下闪耀着,纷纷绞杀而来!
韩乐稳重的吐了一口气,丹田中内力奔流汇聚在他握刀的虎口之中。他快速的踏出混元阵,一心二用,手中的刀却挥舞的诡异辛辣。几乎看不见的刀光在他身周转了一个圈,这本是一门狠辣无比的拳法,此时他以拳法驾驭刀法,血色顿时滴入漆黑的颜料之中,伴随着惨叫,鼻腔之中也满是血腥。
透过刀,他很清楚自己斩到了血肉。只是他斩中了一人,周围依然有人前仆后继而来。这刀狠辣,却也让他置身于危险当中。
身后,陈独犹豫了片刻,然后踏出一步。他本是再等,这帮人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在等暗中可能躲藏着的高手,只是眼瞧着韩乐陷入危机之中,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没打过群架还那么冲动,后退!”陈独高喝一声,身形飘忽间便到了韩乐身边。他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只是简简单单的挥出裹着黑烟的刀,顿时便有数颗人头落地!
无头的身体上喷溅出浓烈的鲜血来,仿佛在此地下了一场血红色的小雨。黑色的衣服上沾染着难洗的血红,无数把刀剑也带着鲜血一起刺了过来。
陈独眼睛微缩,就仿佛被莫名处的剑光刺中。他猛地翻身,整个人如飞鸟般盘旋而起,随后用力拍出一掌。残月之下,陈独的手一团漆黑,他掌心之中内力涌动,掌风下压,顿时压得掌下黑衣人东倒西歪。
陈独缓缓落地。面前只剩下一名黑衣剑客还稳稳的站立。他以剑尖指地,面对陈独的掌风似乎丝毫未受影响,唯一露出的双目专注的望着地面。
在他身后,更多的黑衣人笼罩过来。陈独甩了甩刀上的鲜血,根本不看后面的人,盯着黑衣剑客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杀你的人。”剑客阴测测道。他的嗓音略显尖锐,透着刺骨的凉意。
身后,韩乐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觉得这两个人说的都是废话,于是他转过身子,将舞台留给陈独,自己又一次迎向身后围过来的黑衣人。
身后的人相比之前要少上一些,韩乐这次有了经验,没有把自己置身于凶恶的危险之中。他手中黑色的刀简洁而精准的斩杀着,用最小的力气一块一块的割下眼前这群敌人的肉。
可黑衣人还是不动声色的渐渐将他包裹住。这一次,韩乐没办法寻求陈独的帮助,他的手臂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顺着他挥刀的手洒落在地上,他手臂酸麻疼痛,不得不换至右手持刀,有惊无险的避开迎面而来的剑后,割开了某个人的喉咙。
“呼。。。,呼。。。”
惨淡的月光下,韩乐忍不住喘着气。这帮黑衣人实在是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怎么杀都杀不完。他背后,有冰凉的剑气与刀气纵横,就算不看也知道,那是陈独和那名剑客交上了手。
初晴馆的大门紧闭,李寻山透过窗户的缝隙朝外边看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樊姬坐在他身侧,瞥了他一眼讥讽道:“你倒是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他们一定能赢。”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正义必胜!”
樊姬嗤笑了一声,自从李寻山领着霍银屏躲进来,她的态度便越发不友好了。
黑暗的街道上,战斗还在持续着。韩乐的脸上,手臂上满是汗水和血水。他用布条将手掌与刀把紧紧绑在一起,避免因为疲劳而脱手。
地上倒着许多发出惨叫呻吟的黑衣人。可站着的,依然还有许多,韩乐已经杀的失去了冷静,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眼前的敌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刀法似乎没有办法更加快速的杀人!
他越想,漆黑的眸子便越亮,然后又一次踏入黑衣人的包围之中。他的刀法时而凶恶,时而飘逸,时而辛辣时而刚猛。他的脑海中藏着几乎整个地界的拳法,他一个人可以说便是整个地界所有的武林流派。
可这些武术在兵界却显得太过繁琐,也太过温柔了。他已经感觉到刀变得迟缓起来,明明体内内力通顺流畅,好似猛烈地大河,可却被狭小的河道所阻隔,无法畅通,这让韩乐觉得很是郁闷。
于是,在这黑衣刀剑的绞杀场中,他的刀法变化的越来越快了。他在调整自己的招式以便更加自如的调动体内经过“蕴刀气”之法修炼而来的刚猛内力!
三十招过去,韩乐身上又多了数道伤口!
一炷香之后,韩乐将一人拦腰斩断!
又三息,有人人头落地!
韩乐的脚步越来越快,混元阵也在发生着变化,他的刀越发刚猛迅疾,其中又带着辛辣凶恶。一招一式逐渐圆满,他分明受了伤,却好似依然保持巅峰状态!
这是纯粹的杀人的刀法,是带着苍云府痕迹的刀法。韩乐痛快的大叫一声,漆黑刀身旋转,杀人如割草,转瞬之间,周围竟是没了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