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院子里哪有什么景致,除了枯黄的落叶和满是残荷的池塘,着实没什么可赏的。明沈抬头看了看头顶未满的月亮,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亭子里的苏程,问道:“你不冷吗?”
说着把斗篷解下来,兜头罩住穿得略显单薄的苏程。苏程挑了挑眉梢,虽然很想说这点冷算不了什么,却还是没拒绝他的好心,默默拉紧了衣服。她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示意明沈坐下来。
明沈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一瞬间脑子里过了好几种想法,但是他一个字都没说,乖巧地坐下来,笑嘻嘻地问道:“苏静怎么样了?”
“御医说是思虑过重。”苏程叹了口气,看着明沈逐渐凝重的表情,又解释,“我问了,他两句话就糊弄过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哥,看着一副通情达理好相处的样子,实际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也是,苏静若是真的好相处,当年在学堂里也就不会独来独往到只交到了明沈这一个知心朋友——还是托了苏程的福。明沈听着也觉得好笑,歪头道:“连自己亲妹妹都不说,他这是在心里憋了个什么惊天秘密。”
苏程抿了抿嘴,表情有些疑惑,一瞬又转为茫然。她道:“其实也没有多少事值得他这样上心的,左右一个是爹爹,一个是我。”
可是太常卿身体好得能上房顶抓猫,为人精明又稳重,深得皇帝信任,又何须苏静操心呢?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她这个将要去岁北城的妹妹。
苏静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妨碍苏程去走自己的道,但岁北城这样危机四伏的地方,他如何放心地让苏程一个小姑娘去涉险呢?更何况他顽疾缠身,有心而无力。
想到这,苏程不禁有些难过。其实她何尝不知呢?自古忠孝难两全,自古情义难两全,教她如何舍弃一个!
如何能舍?
七岁的苏程也许还能坚决果断地做个决定,但十六岁的苏程做不到,她刚刚失去了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尝过失去的人最怕失去。可苏程要去岁北城这件事早已无可转圜,除非陛下突然反悔,否则谁都无法阻止。
苏程深呼吸一口气,凉意从肺里蔓延到四肢百骸,激得她一阵阵发颤,她道:“可我没有退路了,我若退一步,就会牵连整个苏府,抗旨是诛九族的大罪。”
明沈有些惊诧地抬头看她,这话本没什么问题,让明沈如此惊讶的是苏程带着颤意的声音。这姑娘平日里说话中气十足,没理都能说出有理来,何时如此示弱了?
他这一抬眼,借着月光,就看见苏程有些红晕的脸颊。明沈皱眉,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害羞的红晕,刚才没注意,这会才发觉这小姑娘怕不是染了风寒。
“苏程,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肩上一重,苏程的头轻轻砸在他肩膀上,明沈下意识伸手环住她。
这傻姑娘。明沈内心又无奈又生气,伸手探了探苏程的额头,火气噌一声顺着脑袋爬上天灵盖,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抱起人就往角门走。
现下将将要黎明,大部分的医馆都还没开门,明沈一时也没什么对策,但若是放着苏程烧上一晚上,那可是会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