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街这地方说得好听一点，市井商贩聚集，烟花巷陌，但凡你想在云安城里找些乐子，尽可往这处来，吃喝玩乐无所不有。可大富大贵之家的人是绝不会来的，道是皆是些下九流的玩意儿，入不得眼。

明沈的马车慢悠悠停在一家茶楼前，茶楼一楼的说书先生正说到苏程如何水淹蛮子，唾液横飞，讲得正尽兴。明沈听了一会儿，低头抿了抿嘴，嘴角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

茶楼二楼有雅间，他早约了人，一上楼就直奔最里面的雅间，房间里的布置同别的雅间差不多一样，唯有不同的是，这个屋里多了几个火盆子，进门就是一股暖意当面袭来。

明沈被这温差激得晃神，好不容易适应过来，就听榻上的人又咳嗽了起来，明大少爷连忙关了门，褪了斗篷后径直往桌边去了。

他倒了杯水一口灌下去，那厢才将将停下来，明沈眉毛一挑，笑了：“我说，那大夫莫不是个骗子，你这病往复这么多遍了，再咳下去……”

“什么大夫，好歹是陛下宫中的御医，你说话注意点。”苏静纠正他，他坐在这么多火盆子的屋里，还是觉得冷，身上裹着斗篷发抖，语气温温柔柔的，“程儿来信了，你看不看？”

明沈脚刚踏出去一步，立马又收了回来，颇为冷静地又喝了一口茶，道：“我等会看，我们先说正事。”他正了正神色，“那群老家伙今天找我了，看样子是没安好心，话里话外都在试探。”

苏静捧着茶杯，闻言看了明沈一眼，又环视了一圈房间，文不对题地说：“为何要来这里说？你不怕隔墙有耳？”

明沈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是生病把脑子给丢了吗？我们两个如今可不是哥俩好的朋友，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下了朝那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做戏你也做全套了。”

苏静听他说了前半句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样的关系，无论是苏静拖着病体去明府，还是明沈去苏府看望苏静，都是天大的破绽。他们当初演这一出戏给朝臣看，自然也演给皇帝看。如此一来，若苏程出事，总还留有后手，总还有转圜。

“这茶楼便安全不成？”苏静终于捂暖了手，开始断断续续咳嗽起来，只是压低了声音。

明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也变轻了，叹了口气道：“这是我的私产，楼里的人都是自己人，不必担心。”言罢看了一眼苏静，又道，“陛下那个身子，我昨日问过御医了——便也不同你绕弯子了，最多半月，便见分晓。”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却因着皇帝的病，宫中俱是一片惨淡，就连云安城也压抑了几分。明沈从不忌讳，连一点弯都不拐，就把皇帝的死期说出来了，苏静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

“慎言。”苏静手撑着头，精神头不大好，却还是强打精神道，“你也知道陛下属意的那几位，个个都有野心，却皆是滥竽充数欺上瞒下的，唯有一个九皇子，早先因为顶撞陛下被贬去了南境，半月之内怕是难回。”

明沈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如今最担心的却是远在岁北城的苏程，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新帝即位，苏程岁北城守将的身份怕是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