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三章 恩返(1 / 1)唯求初末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清晨,螺淂岛城乡结合部的一侧偏僻地方,一位老汉俯首在一片断壁残垣中费劲地用一把陈旧的小镰刀好歹把一株根茎比较坚硬的杂草割断。

行了,这种草割了茎就活不成了。

老汉慢慢尝试挺直早已佝偻的腰板,有些刺骨的晨风划过他沟壑遍布的苍颜竟然带来了点舒坦。

老汉看着这片已经又被他打理干净的废墟,心情不由得泛起了些许得意。这是一片不小的废墟,老汉也打理了好几十年了,从壮年到老年。说是打理,其实就是隔个四五天左右来除一次草。

若是换了块地儿或许还不需要除草除得那么勤,但是当初烧了这宅子的修行者老爷们好像打翻了不少灵丹药液,飞落在这瓦砾间的杂花野草能长得很好。

原本住在这大家宅子里的也是一家修行者,一家好心的修行者老爷,可是这遭遭乱的世道谁论好不好心呢?好心的修行者老爷好像还是遇上的什么坏事,听说一家子全没了。

老汉慢悠悠地踱过好几处倒塌了的庭墙,坐在一段残壁上,随手从地上捡起早些时候靠在墙边的水烟筒和一包烟草丝。

老汉捻起一点自家种的烟草丝塞在水烟筒的小孔上,掏出几年前在这处捡到的火折子吹了好几下才勉强燃起,再把烟草丝点燃。随后老汉低头美美地吸一口,抬头,耳边回响着水烟筒“咕咚咕咚”的声响、惬意地吐出一阵薄雾,再抓起手边的黄皮葫芦灌一口老婆子炒的红茶……双眼毫无意义地在这片被他摘去了所有斑驳的废墟扫来扫去。

“老秦叔……老秦叔!”

一阵噪声叨扰了老汉的休息,老汉不耐地回应了一声:“在这儿呢?少在这里嚷嚷!”

“欸!老秦叔,您果然又跑这上来了!”一个穿着补丁衣裳、长着半脸麻子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着过来,还边跑边喊话,“老秦叔,出事儿啦……”

话还没喊完,年轻人赶着手忙脚乱接着老汉丢过来的黄皮葫芦。

“只要不是比天塌了大的事都缓缓再说,尝两口你秦婶儿炒的茶,看你跑的。”老汉低声喊着。

年轻人大口大口地喝着红茶,却是忘了经过葫芦的水会带上些许凉意,又被呛着狠狠地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这个看着愣愣的年轻人便是现在住老秦叔屋隔壁家的孩子,名叫黄狗蛋。

黄狗蛋还是婴儿的时候家里困难,他的母亲都饿得没了力气抱孩子,不小心给他砸地上了。也不知道是砸的还是后来饿的,反正长到现在的黄狗蛋看着不太聪明的亚子。

黄狗蛋晓得老秦叔的脾气,他说的“缓缓再说”其实就是等他什么时候有兴致的时候会自己问起的。虽然老秦叔并不是个非常严肃的长辈,但黄狗蛋记着手头也并不宽裕的老秦叔一家是有接济过自家一段时日的,所以非常敬他。

看着四周这被收拾干净了的废墟,黄狗蛋不禁开口问道:“老秦叔啊,您这几十年的,隔三差五来收拾着这几亩地又不能拿来种庄稼,图的是个啥啊?”

“上坟。”

“啊?”老秦叔的回答让黄狗蛋有些措手不及。

倒是老秦叔“咕咚”水烟筒的时候瞟了他一眼,淡然地续道:“我瞅着你小子想问了也不只是一两年的事儿了。怎么?你爹没跟你说?他那代人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我爹说在背后议论人家的事情是缺德的,也不让我找别人问,要是够胆就自己找您问去。”黄狗蛋讪讪地回道。

“你爹就是太看死那些细碎了,但这点你要向你爹学学,别老是和巷尾的那些地痞混太熟……咳咳……”说道一半,还在吞云吐雾的老秦叔被冷风呛了一下,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

原本黄狗蛋还有些不太乐意老秦叔这么说自己那些“朋友”,毕竟那可是他唯独的几个朋友,可是看到老秦叔的样子便走上前赶紧要给他顺气,却被老秦叔摆手阻止了。

老秦叔说道:“老毛病了,你不是想知道叔为嘛隔三差五来这儿除草吗?叔告诉你,因为这儿是叔一家救命恩人的‘坟’。”

“啊?”黄狗蛋可没有听说过老秦叔一家还有救命恩人的事情。

老秦叔又开始低头“咕咚”他的水烟筒,慢悠悠地说道:“那都是大概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候的老秦叔也就比你大个几岁,但很没出息……那时候的我,好吃懒做,做什么工都不长久,能去上婆娘大多是靠爹娘。”

“他们盼着我成了家就能踏实下来赚元币,可是他们盼到孙子呱呱叫都没盼到我能踏实下来,不久他们就病死了。那时候我真没本事,为自己操劳了大半辈子的爹娘病死在自己眼前,我却连给他们治病的钱都借不到了。”

“后来原本借了钱给我们给爹娘治病的人都来找我,要讨债。没钱,房子没了,还不够。那年的冬天可真冷啊,又饿又冻的,咱一家三口都流落街头,是这户人家的夫人可怜我们,给了我们几顿饱饭和一个临时的住处,之后还接济了我们好段时日才挺过来。”

黄狗蛋不解地问道:“他们家人这么好,后来怎么成这样了?”

“后来螺淂岛遭了天灾,多个了叫‘融灵地’的东西,之后他们家犯了错,据说被城主大人都捉起来处死了,和其他人一起。”

“融灵地……我就听说那东西一出来就毁了好多田地,我们家才这么苦的!真不知道老天是怎么想的,好生生丢个洞出来,搞得我们日子过不成了,其他的修行者老爷却是要发财!”黄狗剩撇撇嘴,说道。

想了想,黄狗剩终于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说道:“所以老秦叔就为了这么点事儿,给他们清了二十多年的……哎呀疼!”

黄狗剩话都没说完,就被老秦叔用黄皮葫芦砸他脑门:“你小子怎么说话的?要不是他们家,你老秦叔一家子可能早饿死街头了!”

“我是替老秦叔您不值……”黄狗剩委屈巴巴地说着,“那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可是修行者老爷的家族。可这让您二十年耕少了多少田地啊。”

“所以说要你别和那些地痞老玩一块儿!感激都还没学会就想着怎么薄凉了!”

老秦叔沉默了会,却又问道:“对了,你小子原本过来是干啥子的?”

“哦哦!秦婶儿说秦哥的媳妇要生了,要您赶紧回去看看!”黄狗剩现在才想起来这是件大事来着。

“我……你!”老秦叔下意识地抄起手边最完整的一块青砖,最后还是强行冷静了下来:这娃子本来就不聪明,要是给他来一下就傻了。

老秦叔一把将水烟筒塞黄狗蛋怀里,怒斥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跟我回家!”

黄狗蛋小跑着跟上并没法跑太快的老秦叔之后,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老秦叔,您说我以后去当个修行者咋样?这样我家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老秦叔又一葫芦砸黄狗蛋脑门上:“就你这脑子还修行?被人骗都都还得给人家数元币!”

……

废墟又回到了往日的寂静,仅仅是温暖的朝阳无力的洒在刚才老秦叔坐着的断壁,断壁的背后是半张断牌匾。

经过了二十多年风雨洗刷的断牌匾上,还依稀看得出一个“方”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