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阁，燕皇缓缓收功，周身紫气散去，脸色依然苍白，脚步虚浮，走出静室。

见燕皇走出来，陆云连忙迎上前去。

“陛下，已无大碍了吗？”

见他一脸倦容，想来已在这里焦急等待很久了。

“天下第一奇毒‘轻羽’果然不同凡响，以朕三成的功力，竟然还有少许残留始终无法排出。”

天下第一奇毒‘轻羽’，据说是由神武境巅峰的高手以身喂毒，日夜淬炼七七四十九日，受尽痛苦而死后便有一定机率在身体中形成一颗毒丹，据说此毒可污染真元，除非废去修为，否则无药可解。可神武境巅峰的修为，已是大燕朝四方武侯级别的人物，谁愿意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故而此毒只存在于传说中。

“臣属下有一人曾看过半份‘轻羽’的配方，凭着记忆写下来了，臣已交给乔公，或许有用。”

“恩，你有心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陛下，老奴乔玄求见”

“进来吧”

内宫总管太监乔玄，轻轻推门走进来。头发花白，脸色红润，双眼浑浊无神，身形略微有些佝偻，看起来像是一个寻常农家颐养天年的老翁。

“乔公”

陆云微微作揖行了一礼。

“陛下，臣将配方交给几个老太医查看，已经连夜做出一个配方，现缺几味药，老奴记得皇家内库应该有，还请陛下赐一道手令，老奴尽快去取。”乔玄不着痕迹避开陆云的行礼，恭敬的对皇帝说道。

“哦，就拿着朕的玉佩去吧。”

燕皇摘下腰间的一块黄色方玉递给乔玄。

乔玄双手接过那块玉，转过身来向陆云弯腰作揖，诚恳说道“这次，真是多谢陆大人了。”

陆云连忙避开……

“不敢，为皇上分忧是微臣本分，当不起乔公道谢。”

乔玄没多说什么，向陆云微微点头便出门去了。

燕皇和陆云小座片刻，便有一小太监进来禀告。

“陛下，庶民林叶现正在偏殿候着，请求见陛下。”

“林叶？此人是谁。”

陆云忙起身回答。

“便是那个雕玉的匠人，陛下昨日说要见一见他。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如让他先回去候着吧。”

“不用，宣他进来。”

皇帝说完，又转过身子看向书架上那块玉。

片刻之后，一个少年郎走了进来，修长的身材着一身灰色丝绸锦袍，一方简单的冠帽将头发约束起来，干净白皙的脸庞，一双温柔淡然的眼睛，让人看着很舒服。

拜见皇帝后，赐坐，少年平静的坐在一边。

“这玉是你雕琢的？你不是宫中的匠人吧！”林叶刚一坐下，燕皇便拿出一块玉问道。

“回陛下，此玉正是出自草民手中。草民家中经营一家玉石小店，陛下寿辰前两日宫里来人定制了大量玉石，燕京城其他玉石店也收到此采购令。”林叶立刻站起来平静答道。

“这玉中……”

燕皇正要说话，却听到门开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乔玄有些慌乱的走了进来。

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人，乔玄愣了一下，紧接着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耳语几句……燕皇抬起头，神色中多了几分惊讶，目光却是正好落到了那块形如玉兔的碧绿原玉上……良久，终于转过头来，带着几分无奈的神色看向了房间里其他两个人。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盯着林叶看了许久。

“朕有一玉，一直没有雕琢，现在把它交给你，若能让朕满意，重重有赏。”

林叶接过那块兔形翡翠，仔细端详了片刻。

“草民一定尽力而为。”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皇帝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

……

林叶怀中抱着一只匣子走出宫门，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燕皇有点不对劲啊，师父说，四极十九州人物，天启帝姬重明当数第一，今日得见，怎么一副虚弱的样子。”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不紧不慢的回到家中。

燕京城西南角，一条十多里长的街，叫做古玩街。自西向东第八间铺子，便是‘林氏玉石’小店。门面是一幢二层小楼，货架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美玉。小楼后面紧接着一院三进宅子，随说不上富丽堂皇，倒也装扮的别致风雅。燕京城有这样一院不大不小的宅邸，可见这‘林氏玉石’生意不错。

“少爷，你回来啦。”见林叶走进店里，一位年过五旬的老汉连忙迎出来。“少爷此行顺利否？是否咱家玉石出问题了？”

“李伯放心，没出什么问题，宫里的采购太监问了几句，例行公事而已。”

林叶没告诉李伯实情，出宫时燕皇吩咐过“此事绝密”，李伯虽然可信，但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没出事就好，少爷快去西阁用餐吧，夫人和情丫头都等着少爷开饭呢”

“好，那您忙，我先进去了。”

说完便从店铺的后门走出去。

出了后门，有一小院，院里有一四角亭，最右边有一颗已过百年的大柳树，干干净净。正对着小院有一排厢房，供林家仆妇们居住。林家仆人不多，一个服侍林家超过十多年的老李，还有老李的儿子李山夫妇，二儿李石，都住在前院厢房。前院厢房隔着一道拱门，拱门向里几丈有一会客厅，厅左一排正房，住着林家主人，如今就是林夫人和丫鬟云茹，林老爷十几年前外出进货时，不幸遭遇山贼，尸首都没找到。右边稍大一点的套间是厨房和餐房，这便是西阁了。

林叶走到西阁门前，正好碰到云茹端着一盆汤从厨房那边而来。

“小茹姐姐。”

见云茹端着那盆汤，小心盯着前面的路无暇他顾，林叶便开口打了声招呼。

“少爷回来啦！”听见是林叶，云茹欣喜答道。“赶紧进去吧，夫人等了有一会儿了，汤都热过一遍了。”

林叶赶紧进去。

“娘，叶儿回来的晚，让娘久等了。”

一个美貌妇人，一个绝色少女，分别坐在主副席上。林夫人虽已年过四十，可观眉宇气质，年轻时必然有倾城之貌。另一个绝色少女，乌黑亮丽的及腰长发，冰肌玉骨，柳叶弯眉，一对剪水双瞳，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宛若天仙。这少女是自小跟随林叶的婢女，唤作云情。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宫里可有为难我儿？”

语气有些焦急。

林夫人本是安南伯长女，二十年前，安南伯府被抄，安南伯与世子流放胶州，故而林夫人对皇宫极是畏惧。

“只是例行公事问了几句，娘亲放心。”

林叶对母亲也没有细说。

“那就好……好……快吃饭吧！”

云情给林叶盛好饭，回到自己的位子，云茹也坐了下来。林家人丁不旺，两个贴身婢女与林叶母子最是亲近，便少了很多规矩。四人都一一坐在椅子上，这才开饭。

林叶今年刚好二十岁，在林叶八岁时，私塾有一位宁道奇先生，征求林母同意后，将林叶与云情收入门下，并带着二人离开了燕京城。之后整整十年，师徒三人行走天下，中极十九州、西域各国，甚至北夷、南蛮。一边游历，一边修习‘阴阳道’一脉单传的核心功法，直到林叶十八岁才返回燕京城。

……

林家后院一座二层小楼，二楼左边一间是林叶书房。

酉时过半，云情起身添了点儿灯油，屋子里亮了些许，看了一眼少爷还在认真的看书，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回身坐在桌子前继续缝制衣服，那是林叶的夏衫，虽然只是初春，不过她早已开始准备了。时不时抬头看几眼林叶，再低头打量下手中的面料，像是在估计尺寸……好一幅‘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画面。

……

戌时未至，林叶放下书，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云情闻声也走过来。

“少爷不读书了吗？”

“恩，乏了，三天后就是春闱，再看也无用。”林叶走到书架前，端详着那块翡翠。“师父也真是为难我，科举要考那么多经、书，我才读了几年书啊，让我怎么跟那些十年、二十年寒窗苦读的士子争。”

“不，少爷一定行的，乡试考了第二名呢！”云情边收拾桌子边微笑着说。

“运气而已……，还有这块翡翠，皇帝也给我出难题。”

林叶眼睛一直没离开那块翡翠。

“那是因为少爷有本事啊。”

“也就你和娘拿我当个宝……算了，情儿，明天咱们出去逛逛。”

……

朱雀街，国子监，天一阁。

“天鸣，还在读书啊！”国子监祭酒李贤走进来问道。

阁中站着一位风神如玉的男子，身着一袭蓝衫，剑眉星目，一眼看去便知必是一位谦谦君子。此人便是国子监的娇子，今科状元的热门人选，出身于天鸿书院的徐天鸣。此刻正站在书架前，拿着一本年代久远的古本，认真看着。

天一阁是国子监的藏书楼，存放着历代先贤的著作，供学生们借阅，在如今这个时代，各学派都将自己的著作视若珍宝，国子监能有这种气度，可见其不凡。

“闲来无事来这儿找本书消磨时间，老师今日气色不错啊。”

“哈哈……以你之才，今年春闱必中状元，为师高兴啊。”李贤开心说道。

“老师缪赞了。”

天鸿书院的弟子自是懂礼，谦虚。

“近几日，各地士子都已进京，京城好不热闹，明日你去逛一逛吧。”

“好，那学生明日便去见识一下各地的才俊们。”

李贤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徐天鸣听似无意嘱咐了一句。

“恩……对了天鸣，你与公主最近走的很近啊……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影响了书院的大事。”。

“……学生晓得”徐天鸣愣了一下，颔首答道。

“为师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以公主殿下倾国倾城之貌，为师担心你修为不够，堕入红尘啊。”

“……学生……晓得”

“那就好，你去吧！”

“学生告退，夜深了，老师早点休息。”

徐天鸣躬身行礼，转身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