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殡天了。

宣帝看着跪在脚下颤抖着身子的小太监，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方才这个小太监慌慌忙忙地跑进来，跪在地上，颤着声音道：“陛……陛下，皇后……皇后娘娘她……她去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他没有想到的。

皇后生病之事，他是知道的。敬北侯过世，王氏长子暴毙，接连的噩耗传来，皇后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所以，他并没有过多地在意皇后的身体，毕竟这个女人曾经做过很多恶毒的事情。

只是，为什么突然皇后就死了？

皇后不同于贵妃。贵妃死了，宫里最多就是大丧，规模称不上有多高。但是皇后就不一样了。皇后是一国之母，是这天下的国母，国母死去了，这可就是宣朝的大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宣帝叹了一口气，“派人去彻查。无论如何，必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陛下，那您要过去看一看吗？”

小太监低着头，小声问道。

宣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说实在的，他并不想去看那个女人。只是，她毕竟是自己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人，过去那么多日子，都是她陪着自己挺过来的，现在死去了，若是他不去，岂不是让天下人寒心？

“摆驾吧。”宣帝挥了挥手，无奈道。

……

淑妃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后。

曾几何时，她也曾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的睡眼，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是被皇后罚跪，罚她跪在皇后的软榻前，而皇后，就侧卧在软榻上，睡得很香。

那个时候的皇后，满心想着要杀杀她的威风，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她依旧跪着，再出言讽刺一番而现在，却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莫名的，淑妃有些伤感。

偌大的皇宫，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皇后殡天的消息，这是不是皇后的悲哀呢？

还是说，每个不受宠的女人，都注定是这个下场？

“陛下驾到”

“参见陛下……”

淑妃回过神，走到一旁，矮了矮身子，行了一礼。

“都起来吧。”宣帝看了一眼淑妃，这才看向床榻上的皇后。

“谁能告诉朕，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昨日，皇后不是还好好的？听说还有力气责罚下人，怎么，今天就突然没了？”

宣帝扫了一圈跪在地上颤抖着的下人们，突然紧盯着刘嬷嬷，“刘嬷嬷，朕记得，你是皇后的乳母吧，现在告诉朕，皇后到底是怎么没了的？”

“回陛下，老奴实在是不知道啊。”刘嬷嬷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昨日皇后娘娘发脾气，不允许老奴跟在一边伺候，就将老奴打发走了，所以老奴很早就离开了。今日喊皇后娘娘起身的时候，喊了好久，娘娘都没有回应，老奴进来看的时候，娘娘已经……已经去了。”

说着，刘嬷嬷哭了起来，“陛下，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娘娘虽然病了，可这心里是明的啊，丫鬟们有的时候过于散漫，娘娘才会时常发脾气。娘娘的病确实很严重，但是，也不至于会因为生病而过世啊。陛下，娘娘死得冤枉，还请陛下为娘娘讨一个公道啊。”

瞬间，皇后宫里的丫鬟下人们哭成一片。

“都别哭了。”宣帝不耐烦地看着他们，“皇后出了事情，朕自然是要彻查的。朕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如果真的是有人动了歪心思，朕绝不会放过他！”

“陛下，可否让太子回来奔丧呢？”

刘嬷嬷哭着道：“皇后娘娘生前就一直念叨着想要见太子，只是太子一直无法入宫，娘娘此次必然是抱憾而去。还请陛下通融，让太子殿下来送皇后娘娘一程吧。”

宣帝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

“臣妾以为，这个时候确实应该让太子现身。”淑妃柔声道：“无论太子做过什么错事，如今皇后娘娘出了事情，作为皇后娘娘的孩子，理应出面料理母后的丧事。如果一直拦着不让太子见皇后娘娘的话，不仅会让太子与陛下父子离心，还会让天下人诟病太子不孝，于宣朝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还是淑妃想得明白。”宣帝沉吟贫困，终于点了点头，“来人啊，宣太子！”

……

太子知道这个消息后，当场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太子殿下，陛下可还在宫里等着呢。”传话的太监苦着一张脸，“太子殿下，奴才知道您现在心里不好受，只是，陛下急召，您还是快些入宫去瞧瞧吧。”

太子像是才回过神来，急忙忘府外冲。

他曾经梦想过很多次，他会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离开这座囚禁了他许久的府邸，他猜了很多，可偏偏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一路飞奔到皇宫，太子甚至来不及跟宣帝请安，就冲到皇后榻前，跪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

“母后，是儿臣啊，儿臣来看您了……母后，您醒一醒，您不是说，下一次儿臣来看您的时候，一定要给您带好消息吗？儿臣带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儿臣好不好？”

所有人都眼眶微热。

“太子。”宣帝看着太子，“身为储君，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太子？”太子自嘲一笑，“父皇，您觉得，儿臣现在还有太子的模样吗？父皇，儿臣心里很明白，儿臣不是做太子的料，还请父皇看在儿臣刚刚丧母的份上，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吧。”

太子的话，是宣帝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他以为太子会哭闹，他也想过太子如果敢乱来，他要如何惩处太子，又要如何杀鸡儆猴，让二皇子有所收敛。可是，他偏偏没有想到，太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太子，你可知你现在说的是什么？”宣帝寒着脸，冷冷地看着太子，“身为太子，你不想着起好表率作用，居然想要罢黜自己的位子享清闲？”

太子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宣帝。

“父皇，儿臣究竟适不适合这个位置，父皇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这些年来，儿臣每一日都过得如履薄冰，没有一天不想着脱开这层身份，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但儿臣一直没有如愿，因为父皇还没有放弃儿臣。可现在，儿臣真的累了。”

“曾经，儿臣还想着，如果有朝一日儿臣能够在太子的位置上坐得稳稳的，那个时候，母后会对儿臣说什么，父皇又会对儿臣说什么。只是，儿臣还没来得及得到答案，母后就走了。”太子苦笑一声，“或许，还是儿臣太草包，没有那个本事当什么太子，还请父皇准许儿臣的不情之请吧。”

“那你跟朕说说，你觉得什么人适合？”宣帝双手负后，神情冷漠道：“朕真的对你很失望，皇后走了，你作为她的儿子，不想着帮她发丧，却想着要将身上的胆子扔掉。枉你母后在世的时候，为了你的太子之位殚心竭虑，你觉得，你对得起她吗？”

太子跪在地上，一言不语。

“也罢，既然你自己都没有做太子的心思，朕若是还勉强你，岂不是显得太过无情？只不过，太子之位不能空缺，你走了，总该给朕留一个人选吧。”宣帝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个皇子，果然，他的话音刚落，这些人的眼神就瞬间变得炽热了。

对此，他只能冷笑不语。

“回父皇，太子之位，需要有能力者居之。”太子看着二皇子，缓缓道：“这些年里，二皇子一直帮着父皇料理朝政，想必对于这些事情非常熟悉，如今儿臣要离开了，这位置，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二皇子的。”

二皇子身子一僵。

所以这是他很想听到的答案，但是，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无疑是让宣帝对他更懊恼几分。

于是，二皇子立刻上前一步，跪在宣帝面前，道：“父皇明鉴！儿臣怎么担得起太子的重任耳边？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宣帝看了一眼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宣帝看向六皇子，“老六太子之位，便由你来当吧。”

所有人愕然。

六皇子皱了皱眉头。

这个时候，他若是应下，只怕会让所有人心生不满。可是，若是不应，那便是抗旨不尊！

“陛下，您这是说笑呢。”

淑妃上前一步，笑道：“您就别吓唬这几个孩子了。洺儿本事如何，臣妾还是知道的。旁的事情，他些许还能做到，但这太子之位，他还坐不起。”

宣帝似是很意外。

“请父皇收回成命。”六皇子也跪在地上“儿臣何德何能，怕是担不起这个位置啊！”

“朕既已下令，便是不会更改的。”宣帝看向众臣，“三日后，就为六皇子准备册立大典吧！”

众臣见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再无回旋的余地，只能应声称是。

惟有二皇子，眼里满是惊愕，继而转向愤恨。

他居然和那个位置，失之交臂了！

……

六皇子即将成为太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奉京。

太子失势，早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居然会是一直以来都不争不抢的六皇子。

其实六皇子也是有资格的，毕竟他为宣朝立下了赫赫战功。只是，战功再卓越，他在朝中的势力没有太子和二皇子大，这个位置，他能坐得稳吗？

这个问题，成为所有人都好奇的。

六皇子府。

高侧妃一听说这个消息，高兴地不能自已。

六皇子成为太子，那她可就是太子侧妃了。虽然还是一个侧妃，但是，皇子侧妃又怎么能比得上太子侧妃呢？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更加尊贵的人了，高侧妃的脸上，就满是喜悦。

前段时间她的父亲出事，原以为六皇子会因此责怪她，结果六皇子居然丝毫没有提及此事，看来，六皇子心里还是有她的，都不忍心责罚她。

高侧妃这边美滋滋地想着未来的好日子，六皇子妃却是愁眉不展。

她太清楚现在的形势了。

六皇子虽然有了声望，但论城府和势力，都是丝毫不及太子和二皇子的，纵然她是钟家的女儿，可是一个小小的钟家，又能帮得了什么呢？

“六皇子回来了。”

管家说罢，六皇子就走了进来。

“殿下。”六皇子妃迎过去，看着六皇子的眼神满是担忧。

“怎么，怕了？”六皇子笑了一声，神情温和道：“虽然没有想到父皇会下这样的旨意，但是，我还是想到了的。毕竟，他是我的父皇。”

“可是，太子和二皇子那边……”六皇子妃皱着秀眉，“殿下，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皇后出了事情，王氏算是彻底倒了。这个时候，王氏不会来招惹我。现在，只剩下二皇子了。”说起二皇子，六皇子也有些头疼，“虽然还没想到二皇子会怎么对付我，但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或许，他会把杀害皇后的罪名推到我身上。”

“那怎么办？”六皇子妃捂住嘴，一脸惊诧，“刑部的人，可都是二皇子的。”

“既然我能猜到他的下一步行动，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六皇子揽住六皇子妃，“你呀，就不要瞎想了，这些事情，我自然会处理。你呢，就把我们的家看好，别让那个女人为非作歹就好。”

“高妹妹还是很好的。”六皇子妃刚要说什么，就被六皇子制止，“你以为我不知道她都在府里做了什么？你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丝毫不跟我说，难道，你没把我当做是你的夫君吗？”

六皇子妃急忙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在外面已经很累了，如果再让这些事情烦你，我于心不忍。”

“你是贤惠了，可那高氏不这么认为。”六皇子叹了一口气，“等过些日子安定下来了，我就把她解决掉。”

“不可以。”六皇子妃急忙制止，“高妹妹如今已经嫁入了六皇子府，若是这个时候被休弃，那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我从来没有碰过她，她离开后，再寻个人家就是了。”六皇子笑了笑，“放心吧，我已经想好办法了，你就尽管交给我，我是你的夫君，自然会为你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