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火把亮起来之后,我才发现这是个荒废的院落,不但没有通电,就连墙角长满了野草,水池里面的石龟身也爬满了青苔。
灯笼被挂到了院子里小屋的屋檐边,火把被斜着插到了墙,灯火通明之下,是二十来个雪亮的光头。
除了鉴鳞之外,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白眉老和尚,披着一身金光闪闪的袈裟,其他的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和尚,人手一根齐眉短棍。
白眉老和尚走到了我的对面,鉴鳞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鉴鳞已经变了一副冷脸,白眉老和尚两眼精光四射,完全没有他这个年龄的老态。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这里根本没有苏清的影子,我和程月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那些年轻棍僧包围起来,身后的院门也被关了。
我扫视一眼周围,悄悄把程月拉到了身后,对着白眉老和尚躬身行了一礼。
我行礼之后抬头,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这位大师,我一个末学后进,没想到竟然能让大师听过我的名头,实在是受宠若惊。”
白眉老和尚对我微微颔首,说道:“岳施主过谦了,老衲跟令尊有过几面之缘,对令尊令堂的本领也是折服的很,最近听说品玉堂掌门人名声鹊起,接连杀伤养马会和鸡血门的高手,在海州挫败了蛊人海金钱,收服了猴妖讲歪理,在金陵又从一众高手里面突出重围,老衲还纳闷是哪个品玉堂,后来才听说是岳施主,果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杀死我的徒儿鉴敏。”
白眉老和尚说到这里悲痛的说不下去了,白色的眉毛颤抖着,挤出了两滴老泪,鉴鳞前一步,指着我说道:“姓岳的,还我师弟命来。”
鉴鳞这么一喊,那些年轻棍僧也跟着仇恨的喊叫“还我师父命来!”,或者是“姓岳的,你杀我师父,那我就杀了你!”
原来在金陵地宫里面,那个死前用最后一线阴魂变成一只火猫的鉴敏和尚,是白眉老和尚的徒弟,鉴鳞又是鉴敏和尚的师兄。
这二十来个年轻棍僧,不是鉴鳞的徒弟,就是鉴敏的徒弟,都是白眉老和尚的嫡系,我现在算是撞到了狼窝里面。
我心里一阵后悔,都怪我被苏清长跪承天寺的消息冲昏了头脑,怕老史的孩子有个闪失,这才莽撞的了山。
没想到,这是一个阴谋,苏清没山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的一家三口,已经身陷重围。
以前我遇到的,无论对方功夫多么强劲,法力多么高深,毕竟那都是单打独斗的江湖草莽或者不敢见天日的歪门邪道。
而承天寺,是有千年传承的名门正派,跟青城山、龙虎山相比,是毫不逊色的,我可没有倾城夫人的本事,一人单挑一个门派。
别说单挑一个门派,光是这个门派里面的一支人马,就是面对面前这二十多个和尚,我也没有把握带着程月和大虎全身而退。
当时鉴敏和尚被史将灭掉之后,他还用自己的最后一线阴魂,混着香炉灰变成一只火猫,死了还打算对程月动手,后来火猫被大虎引到水池边,按到水里又吃掉了,之后鉴敏和尚的尸身还被石风子变成了壁墙鬼。
说起来,鉴敏活着时动手动的是史将,死了后动手的是石风子,大虎只是为了保护程月,吃掉了他的一线阴魂。
鉴敏的死是他咎由自取,其实跟我们一家并没有多大关系。
与其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我不如先动动嘴皮子,看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争取让白眉老和尚发话,放我们下山。
等这些和尚嚷嚷够了,我对白眉老和尚说道:“大师,看你也是得道高僧,可不能听到一点风言风语就冤枉好人,鉴敏和尚的死,真的跟我们夫妇没有半点关系,大家要是能冷静一点,我可以把那天发生的事,好好的说一遍,那天鉴敏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我媳妇起了歹意……”
没等我说完,鉴鳞一声怒喝打断了我:“住口!我师弟一直洁身自好,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子动过歪心思,现在他死了,你是不是就想对他泼脏水?我承天寺千年清誉,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
出家人慈悲为怀,这个鉴鳞今天门演戏把我骗来,现在脾气又这么暴躁,连话都不让我说,哪里还有半分出家人的样子!
程月有点生气了,想前跟鉴鳞理论,我连忙拉住了她,对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躲在我身后好了。
不过我也有点生气,对着鉴鳞说道:“鉴鳞大师,你这话说的就没了道理,那天我可是我亲眼所见,我岳愤行走江湖,并不是无耻之辈,都说承天寺空镜大师半身成佛,门下弟子个个德高望重,没想到你一个大和尚,先是演戏后是蒙骗,把我们夫妇带到了这里,你要是真的光明正大,有种你就把承天寺其他大师都叫来,咱们当面把事情摆一摆,我就不信其他人也都是你这般模样!”
我一番话说的鉴鳞哑口无言,我算是看透了,对付我只是鉴鳞师父这一支的和尚,承天寺的其他人并不知情。
要不然的话,现在这里就不会只是白眉老和尚的徒子徒孙了,而且刚才在经过大殿的时候,我想跟鉴铭打招呼,结果鉴敏马把我拉走了。
鉴敏没话说了,那些年轻棍僧也面面相觑,其实他们也很疑惑,不一定就相信是我这个毛头小子杀了法力高深的鉴敏。
看到年轻棍僧一个个小声的交头接耳,白眉老和尚双掌合十,一声“阿弥陀佛”止住了徒孙的议论。
这声“阿弥陀佛”声音不大,但是中气十足很有穿透力,在静夜里传出好远。
可惜这里比较偏僻,肯定是鉴敏选好的地方,轻易不会引人注意。
而且在一个有很多和尚的地方,响起两声“阿弥陀佛”实在没有什么稀奇的看,不说承天寺的和尚,就连住在这里的香客听了也不会在意。
鉴敏歪着身子,听白眉老和尚耳语几句之后,突然一指我身后的程月,用质问的语气大声说道:“姓岳的,既然你说我师弟的死和你无关,那为什么你老婆抱着的猫咪身,有鉴敏留下的记号?”
坏了,大虎那天把火猫变成的小球吃到了肚子里,没想到在它身留下了鉴敏的气息,现在被白眉老和尚看出来了。
鉴敏这么一说,那些年轻棍僧眼里马燃起了怒火,又开始对我同仇敌忾了。
我连忙回头,从程月怀里把大虎接过来,抱着大虎对着他们说道:“关于我的猫身有鉴敏的气息,这个我可以解释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眉老和尚终于又发话了:“岳施主,你不要说了,因为我已经相信你的话,鉴敏确实对尊夫人有所动作——阿弥陀佛!”
“大师,还是你洞察秋毫是非分明!”我心里大喜,还是老和尚比较懂事明理!
就在我以为很快就要清除误会解除危机的时候,让我没想到的是,白眉老和尚接下来的话,把剑拔弩张的局势带到了即将见血的地步。
老和尚说道:“岳施主,你可能理解错我的意思了,虽然我说鉴敏对尊夫人有所动作,但是我并不认为他是歹意,因为我看出来了,尊夫人并不是阳间的活人,而是借体重生的女鬼!阴阳有别,阳间轻容阴物作祟,鉴敏肯定是要拿下这个女鬼,然后不小心遭了你们的毒手!老衲虽然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是爱徒丧身之仇,是可忍孰不可忍,老衲不可不报!”
程月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把我推到一边,说道:“老秃驴,你骂谁是女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