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章 定情(1 / 1)梅若虚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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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影绰绰,红烛落泪。

彩蝶无声地退出内室,悄悄地关上房门。

府内下人议论纷纷,今日王钰孤身独创甄府,向母亲提亲,被几次三番折辱,愤而离去的事情在甄府内传得沸沸扬扬的,传至甄宓的耳中,她既感动又伤心。

月色清冷,甄宓孤身坐在案几之前,美目泪眼婆娑,彩蝶送来的剪刀静静地摆在案上,由刀尖至刀刃寒光如铁,倒映着那楚楚可怜之姿,直到此时,母亲那悲戚的哀求声,与钰郎许下的海誓山盟,还有三兄甄尧无奈的叹息,家族,这便是家族,自古好事难两全,而自己便遇到了人生最艰难的抉择,一边是甄氏血亲,一边是许以终身的夫君,即便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甄氏大小姐,在乱世之中,面对庞大的诸侯大将军袁绍,也是身不由己。

月光倾洒窗内,甄宓从腰间取下随身佩戴的玉璧——蟠螭飞羽灵蛇璧,放于眼前端详,她伸出纤纤玉指,颤抖着摸着玉璧每一丝纹路,似乎想要感受钰郎独有的温度,眼泪却如断点的线一般簌簌而落,忽的将玉璧握于胸前,无声地哽咽。

半响,她的情绪缓缓平复,心中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露出少有的决绝。

门外的院落中,夜间虫鸣鸟叫,为了防止女儿逃出,张夫人索性下令家丁护卫日夜轮守,势必做到一只苍蝇也插翅难飞。

窗户在红烛的衬托之下,大小姐的倩影摇曳,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悯之心,立于房门口的两个家丁相互看了一眼,打了一个哈欠。

而就在此时,房内传来一声巨响,屋内的红烛熄灭,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传来一声悲戚的呼救声,“救命啊!”

房外的护卫们皆是大惊失色,大小姐难不成在屋内遭遇不测?可是四下守卫森严,怎么可能潜入贼人?

可眼下众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万一大小姐有个三长两短,这里所有人可都吃罪不起?

“快点开门,救人要紧。”

一帮人在屋外乱成一团,有一人打开房门,一众护卫蜂拥而入,可是房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众人挤成一团,只听见有主张的人吼了一声,“快快掌灯。”

正在众人在房内忙作一团之时,一个黑影从房门溜了出来,有眼尖的护卫看了个正着,正是大小姐甄宓。

“别找了,大小姐跑出去了!”

这下大伙儿才知道中了大小姐之计,一个个往外挤,好不狼狈!费了半天的劲儿,一干家丁赶忙去追,务必要将大小姐抓回,要不然大家伙都要吃挂落。

聪明伶俐的甄宓虽然想出了此等狡黠之计,便将一众护卫骗得团团转,可惜终究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身子羸弱,眼见家丁们追了上来,托着裙摆在长廊上飞奔,几番辗转,便跑得气喘吁吁。

甄府庭院深深,再加上夜色明亮,始终摆脱不了追兵,甄宓一头窜入月洞之中,躲入梅园之中,刚准备松一口气,却发现眼前出现三五个强壮的家丁拦住了去路,紧接着后面的追兵蜂拥而来,堵了个结实,将甄宓团团围住。

场面极其混乱,几个婢女欲压上前来,将其制住。

“放肆!你们不要过来!”寒光一闪,一柄雪亮的剪刀晃在众人眼前,抵在了甄宓的胸口。

“大小姐,万万不可!”甄府的老管家惊呼道,

甄宓冷声道:“你等还不速速退?”

老管家连忙吩咐人前去向张夫人和家主禀报,松了一个气,暗忖大小姐乃是逼人就范之举,朝着离甄宓最近的一名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犹豫不决,不敢近身,老管家怒目瞪之。

“退下!”

便在家丁鬼鬼祟祟欲靠近之时,甄宓一声冷喝,尖尖的剪刃抵入胸口,随即眉心一颤,拿着剪刀的手微微一颤,颗颗冷汗滚落。

“血——”

“大小姐流血了——”

婢女们尖叫连连,第一时间赶到的甄尧怒不可遏,一脚把那愣在当场的家丁踹开,而后便欲夺甄宓的剪刀。

“三哥别过来!”

甄宓脸色煞白,手一抖,剪刃再进一丝,无助地哀嚎道,

“宓儿,宓儿,三哥不过去,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甄尧心惊胆颤,赶紧往后疾退,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时温顺的小妹,竟然性烈如斯。

“宓儿,我的女儿啊——”

张夫人匆匆赶来,看见这一幕,浑身颤抖,身子软软地便往地上倒,一群婢女惊呼着将其扶住。

甄宓回头看着张夫人,眼泪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持着剪刀悲泣道:“母亲,女儿不孝,今日放肆啦!”

张夫人泣声道:“宓儿,莫说了,为娘全都依你,先把剪刀放下再说。”

“母亲休得诓我,身为甄氏之女,对甄氏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怕是我将剪刀一放,母亲便会彻底将我囚禁,逼我嫁给那袁氏二公子,然女儿早已心有所属,母兄之命难违,敢问母亲可否应允我一事?”

张夫人心中砰砰乱跳,手不禁一抖,道:“你且道来。”

甄宓满脸凄凉之色,眼泪滚滚而落,嫣然笑道:“只要母亲答应我见上钰郎一面,女儿便如你所愿,嫁入袁氏,绝不反悔!”

张夫人面色惨白如纸,哆嗦着嘴唇,颓然闭上了泪眼,道:“好!,为娘依你便是。”

李府东厢

内室寝榻帷幄深深,丝幔飘摇,不时传来阵阵咳嗽不断,难闻的药味充斥其中,使人闻之忍不住皱鼻,走而避之。

自从回到李府之后,近日来秦月的病情愈发严重,听说李文已经遍寻北地名医郎中为其诊治,郎中皆言秦月之病非药石可治,早年生了大病,病根深重,再加上南北气候差别大,大有水土不服之虞,病情加重,便是传说中的消渴症。

王钰这才明白郎中所说的消渴症正是糖尿病,而患上这种病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无药可救。

近日来,王钰衣不解带地日夜侍奉于病榻前,服侍母亲起居,希望母亲能够好起来,不过看着母亲瘦弱的脸庞,鬓角隐约可见的几根枯黄的白发,王钰强忍着没流下眼泪,他甚至有点后悔当初北上河北的决定,可是世上却没有后悔药。

王钰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唇间轻轻一吹,喂于母亲唇边,道:“母亲,你慢点,只要你好生休养,身子骨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月脸色有点惨白,嘴唇有些干裂,却勉强笑道:“钰儿纯孝,为娘甚为欣慰,只是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往后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钰儿你——”

王钰眼眶一红,道:“母亲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孩儿听闻有名医华佗悬壶济世,救治百病,若找到他,定能治好母亲。”

而此时有小婢柳儿匆匆入内禀报,府外有人自称彩蝶的甄府小婢送来一封书信。

王钰接过书信一看,乃是甄宓的亲笔信,与他相约牛首山一见。

秦月得知之后,宽慰地笑道:“钰儿,既然甄小姐有请,你速速前去相见便是,为娘并无大碍,不过有朝一日能够看到钰儿成家立业的话,为娘九泉之下也可瞑目啦!”

次日一早,王钰在樊虎的陪同下前往牛首山,马车缓缓停在西山脚下,王钰走下车辕,令樊虎在山下等候,孤身入山赴约。

牛首山有三峰,主峰牛首峰卓然而立,东峰名曰瑶山,西峰状如竹笋,山上乌桕树连绵不绝。

山不高,山脚至半山腰郁郁苍苍数万株乌桕树,半山以上则是苍翠的竹林,而山巅却是古松掩盖,小亭隐约其中。

而东山一侧,甄宓在彩蝶的陪同下,带着一干奴婢乘马车来到牛首山下梨林边,甄宓望着薄薄晨雾中大片大片盛开的梨花,不由得想起不久前她与王钰在砚山漓上源相遇相爱之事,恍如昨日之事。

一行人逶迤上山,梨林幽香,竹林幽碧,让人心旷神怡。

“钰郎······”

王钰徐徐回首,只见甄宓正红着脸看着他,嘴角却微微翘着,朝霞映在她的脸上,额间颗颗细汗绽放着珠玉般的光泽,她拽着裙摆迈着白丝履,向着他小跑而来。

“慢些,且当心。”

王钰一看到她,之前因为上门提亲受辱以及母亲生病之事的郁结,一瞬间都灰飞烟灭,似乎只要能够看到她的笑容,天地间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黯然失色。

王钰怕她摔着,飞奔而去,伸手一揽,已揽住她的腰,顺势一拉,将她拥入怀中。

甄宓心感受到他浓浓的爱意,紧紧地将他拦腰抱住,生怕会失去,一切如泡沫般破碎。

“宓儿,我想你了!”王钰在她耳边轻声呢语道,“恍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甄宓心尖一颤,缓缓地闭上眼睛,泪珠却从眼角滑落,心中却隐隐作痛,钰郎,对不起,我爱你!此生不见望思君,愿为来生凤和鸣。

王钰似乎感受到她的异常,缓缓松开,双手扶着肩,仔细端详一番,眼角隐隐还有泪痕,问道:“宓儿,可是你母亲为难于你?我——”

甄宓伸出纤指轻捂他的唇,脸上强颜欢笑道:“钰郎,今日我等不提此等不快之事,你好好陪我游这牛首山可好?”

王钰眉宇间舒缓下来,将她的手盈盈一握,颔首道:“好,今日你说了算。”

风起,沿盘肠小道而行,甄宓在前,王钰在后,相隔一步,四月初,将近暮春,阳光绵柔,落叶堆积。二人手牵着,专捡落叶踩,频频回首,一笑百媚生,王钰报以温润的笑容。

穿过盘肠小道,便是西山口,坡上无青石,隐约可见一条杂草小道,王钰唯恐她有失,当即加快步伐,与她并肩而行,而甄府的下人们则在身后远远跟随。

一路上,二人一边互述衷肠,一边拾级而上,直至山巅。举目眺望,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下有一大片红白相间的野生花树,花丛之中彩蝶翩翩,穿梭其中,引人入胜,甄宓女儿家望着这百花争艳,蝶舞蜂鸣的美景,一时竟然看得痴了。

王钰微笑着看着她一眼,满眼的宠溺,甄宓今儿穿了一身白纱月白裙,头上云髻之上别着一支银簪,简淡梳妆,却更显清纯。

甄宓迎着那温润的春风,脸上的神情陶醉,二八芳龄的佳人已经开始孕育出青春少女独有的魅力,剪裁合体的纱裙,腰间一根洁白的腰带,宛如仙女下凡。

此刻的王钰牵着心爱的人,情不自禁地握紧她的手,一股幸福的暖意悠然涌上心头。

甄宓转首,浅浅一笑道:“钰郎,那边的景色真美,我们且到林中饮酒赏花如何?”

王钰报以温柔一笑,道:“嗯”

地上尽是多年堆积的厚厚松软落叶,漫步在一片多彩和温暖的林间,几株茂密的松树,在隐蔽的巨石后面围成一个小空间,甄宓吩咐下人在此等候,接过彩蝶手中的食盒,提着裙摆,与王钰钻入林中。

甄宓拿出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白绢,铺在松软的落叶之上,乖巧地坐在上面,将食盒中的酒菜一样一样地摆在上面,柔声道:“钰郎,此乃我亲手为你烹制的,我第一次做菜,你且尝尝,味道如何?”

王钰心中一阵感动,悄悄一瞥,那低头温婉,含羞而笑的宓儿,正无比深情地望着他,她的肌肤白皙如雪,两弯细细的柳眉犹如阳春垂柳,在王钰的注视下,分外娇羞。

她掩饰着转过头去,从食盒中又拿出一壶酒,满上两杯,轻轻地置于盒盖之上。

二人相对而坐,甄宓低头举杯,拂袖遮挡,将酒一饮而尽。

盐水鸭,烤鸡,果脯,酱羊肉,一样样小菜精美可口,酒至甘甜,甄宓夫人粉腮已经跃起两抹桃花。

王钰瞧得心神一荡,轻声赞道:“宓儿,你真美!”

甄宓抚摸着嫣红的脸蛋,她痴痴地望了王钰半响,忽地一下子跪坐起来,然后温顺地缓缓挪向王钰,一脸痴迷地抚上王钰的脸庞。

“钰郎,你此生此世是不是只爱宓儿一人?”

王钰拨弄着飞乱的发丝,痴痴地回望着,轻轻地抓过她的手,置于身前,深情道:“三千弱水我独取一瓢,此生爱你足矣,心中再也没法容下其他女子。”

轻轻的春风吹过,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将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沐浴在它的温柔中。

土地的气味混合着青草的芬芳,慢悠悠地沁人心脾,王钰划过她的发梢,两人满是依恋地对视着,脸上尽是幸福的满足。

甄宓缓缓地起身,从腰间取出一只香囊,香囊之上绣上了图案,正是桃花林,林间一男一女,一人抚琴,一人起舞,看上去栩栩如生,她小心地将其放入他的手中,“钰郎,这是宓儿为你绣的香囊,你往后一定要记得将它时时带在身边,一看到它,你就会想起我,便如我在你身边一般。”

甄宓如同一只乖巧的羊羔,在他的怀**了拱,缓缓地闭上眼睛,只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享受着只属于两个人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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