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0章 断义(1 / 1)梅若虚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入夜已深,甄府庭院深深,经过一天的喧闹,又恢复了安宁,长廊隐约间正有灯火闪闪,正是巡夜的甄府护卫在结队巡逻,以防半夜有贼子入内盗窃,甄氏毕竟家大业大,又身处乱世之中,难免为他人所觊觎。

黑夜中隐隐绰绰间有个黑影爬上了高墙,借着茂密树木与夜色的掩护,正在细心观察大院内的情况,仔细一看,这个黑影正是含冤受辱,亡命在逃的王钰。

然而他并不甘心,无极纵然已经成了他的伤心地,而甄宓是他心中唯一牵挂的爱人,无论冒着多大的风险,皆要潜入甄府,亲自见上她一面。

暗中观察了不久,待摸清了护卫巡逻的规律,趁着护卫交接的空档,王钰一个燕子空翻落地,身子轻盈地遁入黑暗之中。

兰园的青石小道之上,小婢彩蝶手里拿着食盒,款款而行,眉头却挂着一丝忧虑,小姐自与王公子牛首山一游,回到府邸之后一直抑郁寡欢,很少进膳,身子骨愈发一日不如一日,彩蝶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眼看小姐未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与心仪的钰郎君不得相见,思念成疾,没有胃口,遂命厨房熬上鲍鱼莲子粥,好来劝小姐进膳。

忽地从树丛中闪出一个黑影,一手捂住了彩蝶的嘴巴,彩蝶惊骇莫名,正欲反抗,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彩蝶姑娘,是我,请切莫声张。”

彩蝶这才听出来挟持自己的是王公子,她冷静下来,眨着眼睛点点头,王钰这才松开她的嘴,低声道:“彩蝶姑娘,在下适才冒犯了,钰此来只为见上宓儿一面,还望姑娘成全。”

彩蝶激动地颔首道:“近来小姐日渐消瘦,许久未曾用膳,公子若能劝得小姐进膳,奴婢感激不尽。”

王钰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坚定地点点头。

“小姐,你看何人来看你啦?”

当两人目光相对之时,思念,牵挂,委屈,彼此交织在心头,泪水划过眼角,甄宓飞奔着扑进他的怀中,低声地呼唤道:“钰郎,真的是你?”

王钰拂过她眼角的泪水,捧着她清瘦的脸庞,眼含热泪,道:“嗯!是我,宓儿,你受委屈了。”

甄宓纤手抚上他的脸庞,满是沧桑与疲倦,痴痴道:“钰郎,你受苦了,不过你是如何潜入这甄府的?”

“唉!此事说来话长······”王钰握住她的手,略带责备之色,“宓儿,你岂能如此伤害自己?答应我,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甄宓看着他眼中的深情,心下一软,道:“钰郎,我答应你。”

王钰欣慰一笑道:“你多日未曾进膳,身子骨如何消受得起,快来将这盏鲍鱼莲子粥吃下,我再将近来之事与你慢慢道来。”

“嗯!”甄宓一边吃着粥膳,一边听王钰将近日之事娓娓道来,听到最后,聪明伶俐的甄宓眉头紧皱,思前想后,便知这幕后黑手乃何人,伏在小案上,轻声啜泣起来。

王钰大为好奇,问其何故?

甄宓伤感道:“此事皆因我而起,累及钰郎满门,祸及无辜,我于心何安?”

“此话从何说起?”王钰不解道,

“钰郎,今甄氏已与袁氏联姻在即,先前知道此事者不过寥寥数人,能有如此一手遮天者,尚有几人?”甄宓垂泪道,

王钰这才恍然大悟,袁氏?或者说袁熙?看来自己已与袁氏为敌,杀母之仇,夺妻之恨?堂堂男儿岂能忍受?往后与袁氏便是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王钰正待追问详情,婢女彩蝶行色匆匆入内,一脸慌乱之色,差点急得哭出声来:“公子,快走,巡夜的护卫已经往兰园而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王钰将甄宓拥入怀中,闻着发间独特的香味,轻轻地道:“宓儿,等我,有朝一日我定会风光迎娶你过门的,相信我。”

“公子,快点随婢子往西门走——”

王钰与甄宓依依惜别,还是舍不得松开她,然性命攸关,他还有心愿未了,转身便走,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钰郎”,使得他心房一颤,他踌躇地停顿一步,并未转身,随即毅然离去。

将秀莲送回家后,樊虎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晃悠,眼下满城萧索,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

正在愣神之际,樊虎只觉得自己被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低头一看,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孩童,正跌坐在地上,满脸的委屈地揉着小脑袋。

樊虎蹲下身来,将孩童扶起,担心问道:“孩子,你没摔伤吧?”

那孩童眼眶中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盯着樊虎,奶声奶气地摸着樊虎的胡须问道:“呵呵!你叫樊虎对吗?”

樊虎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正色问道:“你这小子为何知道我大名?”

孩童贼溜溜地天真一笑道:“我只是受人之托,适才有个小乞丐给了我一钱,让我将一封书简交给你。”

樊虎眉宇舒展,松了一口气,孩童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简塞入他的手中,转身便跑到巷陌之中,只留下银铃般的童声笑语。

樊虎愣神间取过竹简一看,“城东白云道观一见。”

只有一句话,再无只言片语,就连留言人的性命都没有,简直是莫名其妙。

虽然事有蹊跷,樊虎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他决心前往一探究竟。

自从秀莲被袁安绑架之后,樊虎心中更为谨慎,时常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穿过无数条巷陌,辗转来到了城东破败的白云道观。

城东的白云道观乃无极县内的豪强大族在章帝年间乐捐而成,至今已有数十年的历史,两汉之交道家风行,到了东汉末年,随着太平教张角等大良贤师等到处传教,一时道观大兴,不过随着朝廷平定黄巾之乱,一切都烟消云散,道观随即破败,成为中山一代乞丐与流民的聚居地。

满地坑坑洼洼的泥地,不时有蛇虫爬行而过,瞬间消失在角落之中,几个乞丐结伴地躺在一堆草垛之中,麻木的一双双眼神盯着樊虎,眼见是个孔武有力的扎髯大汉,随即又翻过身躺在草垛中静静睡去。

樊虎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随即踏入道观之中,观前有半截损毁的功德碑,白云观的前堂皆是杂草丛生,真是是死一般的安静,使人感觉瘆得慌。

樊虎木然的望着前方,神情满是落寞萧索,李氏被屠灭满门便像是一块巨石沉沉的压在他的心间,堵的他抑郁难耐,仿佛突然升出了四面青灰色的接天高墙,紧紧的把他包裹其中,使他喘息不得。

穿过逼仄的夹道,手持竹简,深深的愧疚感萦绕在樊虎心间,使他久久不能释怀,他冥冥之中感受到这封书简的主人很可能就是王钰。

王钰的身影总会不时的跳出来,在他最愧疚的时候跳出来......樊虎每每想到太行山二人的患难与共,心中便会随之一阵抽搐。

是自己害了他,若自己不将他引入圈套,他也许就不会中袁安的奸计,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走到后堂,看到长廊的台阶上皆有人的活动的迹象,樊虎提高了几分警惕之心,“啪”一声,忽然有一声巨响落地,樊虎猛地回首去看,只看见一只黑影从眼前窜过,一阵“喵喵”的声音响过,樊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原来是屋檐上的一只黑猫,弄掉了屋檐上的青瓦。

砰!

正在樊虎松了一口气之时,只见后堂之中飞出来一尊青铜炉,登时便向樊虎袭来,幸好他反应过来,一个侧翻,躲过这阵突袭,青铜炉划过一道弧线,跌落在地上,磕出了一口凹角。

一个黑影飞奔而出,一个擒拿手将樊虎的肩膀钳住,一个过肩摔将樊虎掀翻在地,却不想樊虎下盘极其稳定,两人纠缠在一起,在院子里滚来滚去,直到那黑影骑在樊虎身上,沙包大的拳头便往樊虎脸上招呼,一个重拳打得他的嘴角乌青,鲜血横流。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自己最信赖的兄弟在这个时候出卖我?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一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樊虎的脸庞上,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樊虎知道来人正是王钰,他缓缓闭上双目,深吸了一口气,任由王钰挥拳在自己脸上招呼。

呵呵,这一切都是自己亏欠公子的,都是自己的错,倘若公子一出心中怨气,便能原谅自己的话,挨上一顿揍又有何妨?

眼看樊虎不反抗,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更激起了王钰心中的怒火,他一把抓住樊虎的前襟,恶狠狠地看着鼻青脸肿的樊虎,“你为什么不还手?”

“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夫人若是泉下有知,在那边也不会好过的。”樊虎疼得扯动嘴角,淡淡道,

他猛然抬起头来见是王钰竟是哑然失笑:“公子,是我,公子,呵呵,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他不住的摇着头,不少眼泪谁出来贴着满是汗渍的面颊,样子甚为倾颓。

“不,此事绝非你的为人行事,说吧!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樊虎却是执拗的摇了摇头,眼中噙着泪水,“公子,我等斗不过他的,你还是速速离开无极县方为上策。”

“狗屁的道理!”王钰再也听不下去,一把将樊虎摔倒在地上,道,“事到如今你还不可与我明言,不瞒你说,我知道幕后主使必然是袁熙此僚,即便如此,早在我意料之中,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视如兄弟之辈却背后狠狠地捅了我一刀。”

“公子,一切皆是我的不对,是袁熙派人劫持了秀莲,用来要挟于我,我不忍秀莲受辱——是我对不住你!”一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樊虎抱着王钰的身子,缓缓跪倒在他的脚下,痛哭流涕着。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道观后堂里听来甚是响亮,樊虎呆呆的望着眼前满面愠怒的王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樊虎下意识的将手掌朝面颊摸去,只觉两颊被灼烧得臊郁难耐,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懦夫!你就是个懦夫!”王钰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你平时的狠厉劲儿哪去啦?你不会先稳住对方,再回来与我从长计议,当我深夜到你家时,你有多少次开口的机会,你尽皆缄默不言,你不配做我王某的兄弟,你不配——”

樊虎被王钰揪着衣领摇晃了好几时,听到他说完才一把挣开。

“公子,你不懂!你不懂!秀莲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再者袁熙乃大将军之子,手下皆是骁将雄兵,自古民不与官斗,我等不是他的对手。”

樊虎沉沉向后退去,越说声音越绵弱,及至最后已经微弱蚊蝇。

“是,我不懂,难不成你便懂了?你个蠢货,以袁熙的心狠手辣,你樊虎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旦除掉我之后,你便再无利用价值,为免往后留下后患,必将你除之而后快,你个好生糊涂的懦夫!”

王钰却是不肯就此放过樊虎,唾沫四溅的强调着。

樊虎一脸傻眼地跌坐在地上,心中一阵后怕,王钰所言句句属实,诸如他这样如蝼蚁般的小人物,成为袁熙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欲将李氏灭门案做成铁案,作为知情者之一的樊虎如何能够幸免?

王钰一把从他的腰间夺过短刃,刀身出鞘,“哗啦”一声,将袍角一刀两断,“往日我等情如兄弟,今日王某割袍断义,从今以后,两不相欠。”

言讫王钰收起短刃竟是起身兀自朝着道观外走去。

“公子意欲何为?”樊虎颤声问道,

“古有荆轲刺秦,今王某要替天行道,手刃袁贼,为我与母亲,还有李氏满门三十八口,讨回血债,至于你,带着你母亲与秀莲,远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之为之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