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6章 赴柴桑苏飞意倒戈(1 / 1)梅若虚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但凡勾连周边要冲之处,必为商贾繁荣之地,江夏连荆通吴,北望中原南抵楚地,自然也不例外。

得利于这些年来江夏的安稳,市井一日日繁华起来,虽说不能与昔日洛阳长安相比,但在这方圆数百里内,却也算得上首屈一指。

西陵城外渡口,戌时下二刻。数千里长江,论繁华,上游在成都,下游在秣陵广陵,中游便在江陵江夏。

西陵县乃江夏郡治所,只是到了这个时分,渡口已不见白日里的人声鼎沸货流如织,唯独渡口周围江面上停靠的各色船舶,似屋如城,依稀可见白日此处的热闹。

那船舶屋城中,有灯火通明的,便是夜晚热闹聚集之地。城池有宵禁,船舶却没有,而船舶所在之处,尤以轻舫最为热闹。

暖风轻拂,刘琚负手立于船头之上,衣袂飘飘,望着夕阳下的江面,越往东走,江面越是宽阔,江面波光粼粼,一群群白鹭在江面上盘旋鸣叫,天高云淡,一袭白袍儒衫,更有一股令人折服的儒雅风采。

此番刘琚乔装打扮一番,多贴了几缕胡须,倒是成熟了几分,自称来自襄阳的客商,前往江夏做买卖,随行之人有诸葛亮与魏延相随,还有不少武艺高强的亲卫,个个五大三粗,上地如猛虎,下水如蛟龙。

三人在三层楼船顶端的甲板上,眺望江景。

乔装过的诸葛亮郑重问道:“主公,此行凶险万分,何以亲身犯险?昔日平定江夏贼乱之时,黄祖曾与主公有一面之缘,若主公在江夏现身,为其所察,打草惊蛇之下,唯恐对主公不利。”

“军师勿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番我乔装成商贾,早已打探到黄祖尚在西陵县,且我等此行之地乃柴桑也,柴桑有位重要之人尚需我亲自拜会。”刘琚摆摆手道,看了一眼诸葛亮的一身商贾扮相,幸亏给他脸上涂黑了一些,不然的话,掩盖不住他那卓尔不群的气质。

诸葛亮眼神闪动,苦苦劝慰道:“主公,此行祸福难料,若来人有歹意,我等如何全身而退?不如遣一舌辨之士前往游说之。”

“呵呵!此人身份非同一般,掌管柴桑军政,若能说服此人为我所用,夺取江夏军权便事半功倍,军师乃聪慧之人,到了便知。”刘琚安抚住诸葛亮的护主之心,笑道,“我并非无的放矢,鲁莽行事,此人与兴霸颇有些渊源,我已派兴霸先行前往周旋,我此行亲往亦不过是聊表诚意罢了。”

“亮素问甘兴霸乃汉上一带的锦帆贼,好游任侠,桀骜不驯,何以投奔于主公?”诸葛亮眼中露出好奇之色道,

“军师,此事说来话长。”刘琚随即将他与甘宁在汉水相遇,不打不相识,结拜成异姓兄弟之事坦然相告。

诸葛亮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然论及用人之道,无论贵贱,唯才是举,拔于禁于行伍,降张辽于下邳,使之各司其职,贤才为之所用,则麾下文武济济,有此斯盛!反观刘荆州治下,虽有文德之盛,然寒门庶士无进阶之门,北方士人难居庙堂之高,荆州世家大族盘亘官场,等级森严,贤才未能尽其所用,来日大祸将至,何来忠贞之士匡扶新主?而今主公不论贵贱,倾心结交四方豪杰,有甘兴霸等八百壮士于暗处遥相呼应,来日待取了江夏,便可重建江夏水军,主公弘毅宽厚,海纳百川,深谋远虑,属下不及也。”

“军师所言甚是,乱世出英雄,英雄不问出身,昔日我高祖皇帝乃沛县一亭长,得遇张良萧何等大贤相助,方开创大汉四百年基业,莫不如是,甘兴霸此人智勇双全,乃当世猛将也,将来在水军自可独当一面。”刘琚豪气云天道,“乱世之中,草莽之中尽出英雄,刘皇叔麾下关张二将皆当世虎狼之将,万军之中取敌将者如探囊取物耳,军师以为然否?”

“然也,甘兴霸乃大将之才,与关张相比亦不逞多让,然而前番属下观那军侯魏延脑后生有反骨,非安分守己之人,主公宜当谨慎处之。”诸葛亮面色凝重道,

“呵呵!军师多虑,本将一向惜才,文长胆略过人,深通将略,乃大将之才,其虽秉性心高气傲,却瑕不掩瑜,昔陈平盗嫂受金,高祖尚且纳之,尽用其智,正此乱世之际,自当结四方豪杰共济大业,安可杀一人而绝天下贤士归望之心?至于往后,有我与军师尚在,魏延必不敢做出僭越之事。”刘琚泰然自若,他自信在有生之年,魏延不敢造次。

“唉,主公深谋远虑,属下不及也。”诸葛亮无奈地一声叹息道,

商船又走了一日,这日正午,桅杆上的哨长指着远处大喊道:“到了!柴桑城到了!”

柴桑城就是后世的九江,在高祖六年置县,刘表牧守荆州以来,它隶属于江夏郡,位于江夏郡东南,乃荆州以东门户的一座要冲之地,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江东军每次西进,必须拔掉柴桑这颗钉子。

事实上,柴桑在荆州与江东之间,几经易手,然而大部分时间都控制在荆州治下。

在荆州与江东长期的战争中,由于荆州乃四战之地,南阳郡受曹军兵锋威胁,荆南又与交州张津敌对,因此在与江东的屡次大战,一直处于守势。

为了应对一次又一次江东军咄咄逼人的攻势,柴桑城修建得格外高大坚固,城高三丈,都是用青石堆砌而成,宽阔而厚实,在城门口可并驾齐驱三架马车,然其并不大,城墙周长只有二十里,人口约万余人,只能算一座中等县城。

目前柴桑县有驻军三千人,军政统一,县令与守将皆乃第一人,名叫苏飞,乃黄祖帐下长水校尉,颇为倚重,令他驻守柴桑,防备东吴孙氏。

柴桑城这些守城的军卒都几乎眯着眼睛,几个抱着长枪,身着皮甲的军士无精打采的坐在城门口,死气沉沉的连开口说话都不愿意。

进城的人也不是很多,几个军卒懒洋洋的检查着通关文书和路引,收了打赏的铜钱,随手就将一队从北面来的客商放了进去,若是他们知道自己放了什么人进城,一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柴桑城里有座酒楼颇为出名,唤作天香楼,里面的歌姬色艺俱全,酒菜也是美味可口,乃柴桑城中的豪门大户宴请宾客与公款吃喝的必来之地,天香楼占地极广,前面是一幢二层小楼,进去之后,偌大的院落里假山嶙峋,池塘清澈,如今正是春暖花开之时,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苏飞作为柴桑城的最高长官,自然时常来天香楼与同僚寻欢作乐,今日他却无暇消遣,因为应了好友之约前来。

苏飞要了间雅间,点上一些酒菜,开始自酌自饮,目光落在对面得络腮胡大汉身上,静待他开口。

“苏兄,前番在下所言之事,你可曾考虑清楚?”对面的粗莽大汉瓮声瓮气地问道,

“兴霸兄,此事非同小可,黄府君向来待苏某不薄,我岂忍心做出这悖逆之事?在下恕难从命。”言讫放下酒杯,苏飞就准备起身离去,恰在这时,房门被拉开,走进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袍年轻人,那人手执羽扇,身瘦面白,气态潇洒,颇有高士之风,正乃诸葛孔明是也。

诸葛亮侧身一退,迎面同样走来一人,面冠如玉,龙行虎步间跨步入内,一身英武之气扑面而来,

“此间风景颇佳,酒菜也是江夏一绝,苏校尉进来不到半个时辰,这便意欲离去?”来人负手而入,面带微笑跟苏飞说话,一举一动让人如沐春风。

苏飞并未觉得如沐春风,相反,此刻他胆战心惊。

作为柴桑县令,身份非同一般,此番前来天香楼,苏飞的护卫力量不可谓不强,他在街上逛得随意,实则远近明暗护卫就有数十人。别的且不言,这楼里便有八名精悍护卫,门外也有两人。

苏飞方才未闻任何动静,而此人能堂而皇之出现在他面前,意味着什么他岂能不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美景好酒,尚须君子为伴,若知阁下要来,苏某必不会急于离去。”苏飞不着痕迹的将内心惊慌掩饰过去,风仪不曾有失,“来者是客,请坐。”

甘宁正欲起身,却被那中年人眼神暗中制止,便归于案前,不动声色。

那中年人也不客气,施然落座,为来人斟上一杯酒,微笑举杯道:“相逢即是有缘,苏校尉乃柴桑之主,权作主人,敬客一杯。”

那中年人满饮一杯,脸上笑意不减,“素闻苏校尉勇冠三军,乃黄府君麾下骁将,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幸甚。”

苏飞眼见此人似曾相识,放下酒杯,叹道:“苏某孤陋寡闻,也知兴霸乃当世豪杰,麾下更是八百男儿,一向纵横汉水,无人敢惹,只是不知,阁下乃何人?竟然可使甘兴霸甘愿驱驰?”

须臾之间,苏飞面色起疑,那中年人也不以为意,淡然撕下颔下胡须,拱手为礼:“在下襄阳刘琚。”

“原来是琚公子近前,失敬。”苏飞肃然起敬,抱拳道:“一首短赋,铁画银钩,名扬荆州,一方镇抚,十万流民,威灵咸服,一支虎贲,三千先锋,平贼立功。素闻琚公子人才风流,乃我荆州第一美郎君,实乃我荆州英杰之才,令我辈汗颜。”

“苏校尉谬赞。第一美郎君之论,实为市井笑谈罢了,当不得真。”刘琚并没有因为苏飞的赞美而意动,言谈仍如起初般随和,“如苏校尉这般将才,无虚名在外,却有赫赫战功之实,才是我辈担当,与苏校尉相比,在下实在是相形见绌。”

“正逢乱世,英雄辈出,琚公子年少而有盛功,比之古人亦不遑多让,不必自谦过甚。”苏飞呵呵笑道,两人都不是官场菜鸟,见面寒暄,免不得相互吹嘘一番,这都是官场通病。

甘宁这才起身拜见道:“属下拜见主公。”

刘琚看着苏飞脸上惊愕的表情,摆手示意甘宁坐下,遂举杯对苏飞道:“昔年中秋佳节,我泛舟汉水,偶遇兴霸前来,剑拔弩张之际,兴霸也曾与我在轻舟上置案,对饮三杯,纵论天下。彼时我谓兴霸道,大争之世,凡有血气者,皆有争心,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奋躯而起,雁过留声,人死留名!而后我等意气相投,遂结拜为异姓兄弟。”

苏飞暗暗心惊,想不到刘琚如此年纪轻轻,便稳如泰山,锋芒内敛,举止有度,此番孤身入柴桑,却面无惧色,无论如何出言试探,皆不见其神色稍变,城府深厚到如此地步,岂是凡夫俗子?怪不得甘宁此等豪杰甘愿驱策。

刘琚站起身来,道:“我闻苏校尉与兴霸相交莫逆,乃当世豪杰,却屈居黄祖麾下,实为君不值,困守江夏数年,多年来累累血战江东,却屈居校尉一职,无伸志之时,故而叹息,心中有一番肺腑之言,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琚公子请讲。”

“苏校尉可知,你已危在旦夕?大祸旋踵而至,若弃暗投明,或可自保性命;但有徘徊,自陷必死之境!”刘琚一甩长袖,掷地有声。

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苏校尉眉头紧蹙,不屑道:“哦,不知琚公子有何赐教?”

刘琚俯身看着他,“黄祖目无主上,抗命不遵,主上愤然,责令在下前来兴师问罪。”

他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置于案上,“主上已命长沙中郎将黄老将军率两万余大军向江夏而来,虎视江夏,眼下江东孙氏复来攻伐,柴桑首在其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在下之见,苏校尉是聪明人,该何去何从?自有明鉴。”

苏飞颤巍巍地拆阅书信,看罢大惊失色,冷汗淋漓。

刘琚不慌不忙地又取出一封任命状,置于案上,内容是事成之后,任命苏飞为江夏郡丞,那可是江夏的二号人物,仅次于江夏太守。

苏飞面色挣扎,犹豫再三,还是将手伸向那任命状。

“而今,在下与黄祖争夺江夏,相斗相杀,不死不休,岂因私仇邪?非也,此乃国事之争。大丈夫为皇图霸业而抛头颅洒热血,何其壮哉,纵然尸骨无存,也无遗憾!岂能龟缩于江夏一隅,苟活于乱世,自当手持三尺青锋,建龙腾之功,方不负男儿之身!江东鼠辈,有何惧哉?正此当世,能与苏校尉此等豪杰共谋天下,幸甚!且满饮此杯。”

刘琚示意雅间众人皆举杯,随即一饮而尽,皆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