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郭回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一群人。而问话的正是那个打头的家伙。
中等身材,穿着一件质地上乘的薄款大衣,马裤皮靴,脖子上还骚包地围了条围巾,也不怕现在这天气会捂出痱子来。一头棕红色的头发,配上那大鼻子和两坨腮红,还有那一口浓重鼻音的英语,艾郭敢打赌,往上查三代,不是爱尔兰就是苏格兰。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车已经有人订了的,不卖。”
艾郭没答话,倒是旁边的比尔上来应话了。他有些小聪明,又懂算数,赎身自由后就打算在镇上开家杂货铺的,这次跟队出来也算是来探探路,所以对外交流的事情艾郭也乐得让他出面,当做是一份难得的历练。
那红头发的家伙打量了下比尔,视线停留在他露出的前臂上,那里有个他还没给卖到冬岭时做奴隶留下的烙印。
“滚开。”
红头发很嫌弃地收回视线,淡淡地吐出两字。
他刚说完,从身后便闪出一个牛高马大的手下,一脚踹翻了上前的比尔,还从腰间摸出一条皮鞭,劈头就要抽下去。
“要干什么?!”
靠得最近的亨德森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了皮鞭,大声喝问道。
红头发看都没看亨德森一眼,只是盯着站起身来的艾郭:
“抽坏了你的奴隶,我赔在车钱里头给你,开个价吧。”
艾郭缓缓走上前,一言不发,忽而猛地从腿侧拔出匕首,“噌”地一刀砍断了皮鞭,但挥刀之快简直就是贴着持鞭那人的手上剁去,吓得那人连剩下的半截皮鞭都掉到了地上。
“不卖。”
收刀,再从地上拉起比尔,艾郭才不慌不忙地应道,
“我们这里也没有奴隶。”
红头发的脾气看来十分匹配他的长相,艾郭的拒绝刚一出口,他脸颊的腮红便立马充了血: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拒绝着谁?”
“我需要知道吗?”
艾郭回身叉手反问道,亨德森和其他留守的冬岭人全都站到了他身后,这样一来,人数对比之下倒是这边占了优势。
红头发怒极反笑,但咧开的嘴反倒让脸显得狰狞了许多:
“在新波士顿,拒绝我基恩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你们这些外乡人,是不是也想试一试?”
说着,他身后那群手下纷纷撩起衣服,亮出身上的武器。
但冬岭人是什么人?说白了就是穷山恶水里求生的刁民,能把瘤鼠做成BBQ的野人。一见对方亮刀子,这边的冬岭一众人二话不说也从车上操起了家伙。
一时间,两方人马就在城门附近的这块空地上燃起了火拼的苗头。
艾郭被眼下这场景搞得既懵逼又无奈:这到底怎么回事嘛?就问个价,怎么会搞得要死要活的样子,看来这个世界还真的就跟个莽荒的丛林一样。
反倒是周围的路人却也不嫌事大,一个个似乎都有幸运神护身不怕流弹似的,全都涌了过来围观,还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贱人在大声叫嚣“干死他娘的”,也不知是冲哪边在打气。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红头发身后闪出一个戴着墨镜的高瘦个,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接着那红头发一脸吞了屎般的不爽,往地上重重地唾了一口,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那句旧时代电影里坏人不得逞后惯用的对白:
“今天先放过你们。我们走!”
说完,倒很干脆地带着他的一群手下,骂骂咧咧地挤开人群往外走去。
艾郭此时也心头一松,虽然不知对方究竟是何神圣,但毕竟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生意,还是少点节外生枝为好。不过,刚才在红头发身边耳语的那个瘦高个在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瞪了艾郭一眼,那张半边都是烧伤伤疤的脸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看到一场期待中的好戏就这么戛然而止,围观的吃瓜们似乎比离场的主角还要心头不爽,甚至有人转身散去的时候还对艾郭他们竖起了中指,让艾郭觉得好气又好笑。
刚在艾郭拍拍比尔安慰两句,打算给他放个假去一边的小土屋里找个小姐姐安慰一下的时候,有人在背后喊住了他。
“胡塞尔,怎么是你?”
艾郭闻声回头,倒是意外的惊喜。
“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胡塞尔一上来就给艾郭一个熊抱,身上浓浓的古龙水味道呛得艾郭鼻头发痒。
“我还以为你又带商队出去了呢,真没想到还能碰上。”
艾郭揉揉鼻头,杀死那尴尬的喷嚏,说道。
“老喽,这种累人的苦差事还是留给年轻人去享受吧。再说了,也不是回回出去都能遇上你们冬岭这种好买卖的。”
胡塞尔不愧是个优秀的商人,解释之余还不忘恭维对方。他看了看艾郭身后一脸严肃的亨德森等人,不由眉头一皱,
“怎么?刚才没发生什么吧?”
艾郭不愿多生事端,摇了摇头,便问起胡塞尔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胡塞尔也不开玩笑了,直接告知艾郭其实他在城中央已经见到了塞纳,是他告诉自己位置才找过来的。
说着,胡塞尔招呼随行的伙计带领亨德森他们先把车队领到城里空置的库房,要不都堆在这城门口,迟早会堵死。接着,他便一把搂过艾郭,热情洋溢地带着他往城中央方向走去。
一路上艾郭本想问问究竟生意的事情谈得怎样了,但胡塞尔却似乎更愿一尽地主之谊,指点着周围新奇的景和人,嘴上不停地介绍着。盛情难却,艾郭也只好放下心头的念想,任由对方领路来个新波士顿一日游。
“什么?你问这里靠什么维持秩序?”
胡塞尔听到艾郭的问题,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便拉着他来到路旁一处人头涌涌的地方,踮脚朝人群里头一指,
“喏,靠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