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郭听完胡塞尔的问题，想了想，回答道：

“你家伊莉莎女士肯定不用说，如果没有她的首肯，你老哥也不会这么下功夫帮我们奔走。好啦好啦，别拿那种眼神看我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特别关照小弟我的，大恩不言谢嘛。

而基恩两父子那边应该是投了反对票，因为他们想要的就是重夺新波士顿城的话语权，凡是伊莉莎赞成的，他们都恨不得全反对。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伊莉莎说月亮是圆的，他俩也会拍桌子说是方的。电动车的生意要是成了，不仅大大增强了伊莉莎在商会事务中的话语权，而且和马尔科夫之前的联系也会比之以前更加密切。这对基恩而言是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而马尔科夫嘛，应该也会投一票赞成票。他的权柄全在欧洲的石油贸易上，有了电动车就能增加一个交易的大项，这无疑会帮助他在谈判桌上多一个筹码，何乐而不为呢？

怎么样，我猜对了吧？”

艾郭停下来，看着胡塞尔似笑非笑的表情，皱起了眉头，愣了一下，再仔细思索一番，忽而猛地一拍桌子，差点把那还有半杯葡萄酒的杯子震倒在桌上：

“不对！马尔科夫投的是反对票！”

艾郭话一出口，脸上便露出了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自信满满地补充回答道，

“正确的答案应该是一票赞成，两票反对。伊莉莎投了赞成，而基恩和马尔科夫都投了反对！

伊莉莎和基恩的理由很好理解，而马尔科夫的理由则在于——他根本就没想过占边他俩任何一个，他想自己当带头大哥单干。如今新波士顿的粮食换石油的贸易线，总的来说还是卖方市场，因为粮食的可替代性远比石油要大，因为马尔科夫能够凭借欧洲的人脉在这其中占据重要的话语权。但一旦加入了电动车，无论最终的出货量是多少，这都是非可替代品，至少在短时间是如此。如果真的在欧洲能打开销路，那么这条贸易线就会转变为买方话事了，如此一来，他在商会里的地位和作用也就更不如现在了。所以，即便只是维持现状，他也不会投赞成的一票。

这一回，我说得可都对了吧？”

“啪啪啪！”

胡塞尔边鼓掌边大笑起来，把那半杯葡萄酒一干二净，摸了把嘴唇，

“和聪明人聊天果然是种享受！美女，再来一......”

艾郭顾不得女招待背后烧人的眼神，连忙挥手把还想再来一杯的胡塞尔拦下：

“再喝我就得背你回去了。来，先把答案公布了再说。”

“好好好，这一回你说的都对了。”

胡塞尔不出意外地揭开了标准答案，但又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你还是漏考虑了一点。”

“嗯？”

“气候。”

胡塞尔指了指门外，

“其实你自己都应该已经感受到了，现在离天裁已经四十多年过去了，根据大都会里的学者们所说，地球的南北极偏转在慢慢恢复正常，就连大气层的尘盖也在变得稀薄，气温也在逐渐上升，所以粮食的生产也在不断地增加。虽然欧洲佬的仗不知什么时候打完，但都打了几十年了，终会有打不动的一天。到了那天，欧洲的农业就会迎来复苏，而我们也就不再会像现在这样重要了。

所以说，你们的电动车对于商会而言不啻于一场及时雨，虽然暂时量不大，但却是一个很重要的鱼饵，能帮助我们牢牢地拴住这条大鱼。要知道，麦子是可以替代的，但电动车就不是，只要他们一天还向往着旧文明的文化，这个生意就能一直做下去，谁知道我们还会不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惊喜？”

胡塞尔说完，重重地拍了拍艾郭的肩头，

“事情现在的确遇到了些阻碍，但也未必不能成。现在伊莉莎在跟基恩、马尔科夫他们商谈，应该能找出个三方都同意的方案来的。”

说完，胡塞尔从兜里掏出一把黑盖，数都没数全拍在了桌上，多余的那些换来了在女招待屁股上揩了一手和对方附赠的一个媚眼。接着，他见艾郭愁眉还是不得舒展，边拉着他站起身来，推门走了出来：

“我先送你回旅馆吧。我过来的时候，塞纳镇长还在跟伊莉莎女士在商谈，或许现在已经有好消息了也不定。”

艾郭见这小老头三杯葡萄酒下肚脚步都有些发飘了，便婉拒了他送自己回旅馆的好意，要不到时候真不知是谁送谁来着。他问明白了旅馆的位置，也就把这喋喋不休的家伙给打发走了，一路边走边问，也还挺顺利地找到了旅馆。

到了旅馆，之前跟随胡塞尔的手下去安顿车辆和牛马的伙伴也早就回来了。还没等艾郭仔细询问完安顿的情况，塞纳也带着一脸的无奈推门进来。果然，好话歹话说了一大堆，伊莉莎那边还是不肯给个准信，只是答应近期会给他们一个展示产品的机会，到时候由她和另外两位商会的话事人一起再做决定。

这也勉强算是个好消息了，终究没有被一口回绝。于是冬岭众人只好在一片忐忑之中先行安顿下来再说，正是应了基督山伯爵说的那句话，人类一切的“无奈”都包含在期待和希望之中。

......

新波士顿城中央的一处隐蔽居所。

虽然现在还是下午时分，西斜的阳光却未能穿过这高高的围墙，只能探头探脑地撒下些许微弱的黄光，把墙下行走的众人投影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其中一人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指在墙上抹了一把，然后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下，又夸张地大口吸了几下空气，笑道：

“基恩少爷，你这秘密游乐场看来还挺不错嘛，我都能清楚地尝到好几个女人的血味，真香。”

走在最前头那人回过头来，正是之前在城门处和艾郭发生争执的红头发小基恩。他停住脚步，反手一把打掉说话那人的兜帽，死死地盯着他说道：

“给我放尊重点，这里是新波士顿，不是你们那狗屎的......”

“狗屎的新建约克城嘛，我知道，我晓得。”

那张兜帽下的瘦脸还是一脸狞笑，虽然没带贝雷帽，而且半边脸全是肉红色的烧伤痂痕，但还是能认得出是当日率领荒匪进攻冬岭镇，而后又幸运逃脱的“上尉”。他丝毫没有把基恩的威胁放在眼里，用一贯冷冷的腔调说道，

“如果让你们商会知道你两父子在跟我们这种狗屎有勾结，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吧？”

“你敢威胁我？！”

基恩低沉地一声，身边的一众手下全都把手放到了腰间。

但上尉还是完全不为所动，反倒噗嗤一笑，摆摆手说道：

“别玩这种小孩子的玩意了，我的少爷。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呢，可不能让贵客久等了哦。”

基恩那带着两坨高原红的脸颊抽动了两下，最终还是重重地“哼”了一声，继续反身带路向前走去。

来到围墙尽头的一栋房子，基恩停住了脚步，特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地敲了三下木门，这才推门进去。

屋里早已站了一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基恩脸上顿时挤出花一般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