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在郊区一眼池塘旁停下,此时夕阳西下,能听见风中鸡鸣犬吠的声音。郊区田地的手续交割后,陆宁又花了七八万块钱,叫人在山脚下砌了五间房子,里面家具装饰都已置办停当,只等着住人。
将铁皮车推到屋子前的土坪上后,陆父对陆宁道:“你上山找个合适的地方,让校长入土为安。”
陆宁点点头,带着柴刀上了山。山上本来鲜少有人迹,也没有道路。
陆宁边找边用刀开道,在山腰上看见一片平地。从此处远望,几眼池塘在晚霞里熠熠生辉宛如明镜,视野非常好。于是下山跟父亲带好工具,抱着校长上来。
忙活到夜里,才总算将校长安葬完毕,父子俩坐在坟前休憩,母亲则下山做饭去了。
“不要呆在白衣城了,出去避一阵子风头吧。去京城找你弟弟。”陆父道。
“我走了你俩怎么办?”陆宁道。
“你开玩笑!”陆父哼了一声。“我和你娘这么大人,还不会过日子?等你弟回来,让那个人别找你麻烦,你再回来。”
陆宁想了想道:“那个叫周方明年才来找我麻烦,我也不用急着现在就走。等回城里,我打听打听,看哪里比较好躲,再离开白衣城稳妥一点。京城未必是个避祸的好地方,周方估计在京城很有势力。”
陆父没再说什么,望着远处地平线一点一点地升起一弯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隔了很久,山下传来陆母的脚步声。
陆父突然道:“不要怪老爹没用。”
陆宁道:“你不要自责。武衣军的人找麻烦,整个武国谁有办法抵挡?”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陆母气喘吁吁地走上山来,手里拎着一个饭盒。“反正咱们房子这么多,小宁又经常不在家,不如咱们明天去一趟东兴山,看看那里的邻舍谁想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住我们这儿,总比住那荒山野岭强。”
边说边将三个小菜摆出来,篮子里还有一壶酒,陆父拔出酒塞,洒在校长坟前。陆母道:“而且这里邻居也心好,听说我们刚搬过来,借菜的借菜,借酒的借酒。”
陆宁点点头道:“没有问题。”
次日一家三口果然去了东兴山,山上全是灰突突的石头,难得见几株树。山上风刮得也频繁,每次掀过去漫天都是灰尘。
两排摇摇欲坠的草房子建在一块谷地里,倚香楼和融翠坊的女郎们没有来这里,对她们来说换个地方继续谋生,并不存在什么困难。那些靠偷鸡摸狗为生的人有的离开白衣城,有的在某间破庙里一躲,也比住在东兴山快活,因此也没来。
只有几十户小商小贩与靠苦力吃饭的人家住在这里,听说陆宁的来意,却是大多不愿离开。东兴山是鸟不拉屎了点,但起码离城里近,来往做生意方便。
因此最后跟着陆宁一家人离开的只有五户人家,总共十八个人。其中四家也想学陆父,打算将手里万来块钱——再借陆宁一点——买两亩地开荒,过农民的日子。剩下那一户只有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已经准备离开白衣城。
因外出打工的儿子正在回家的路上,于是打算先在陆宁家借住十天半个月,等儿子到家再做打算。
将事情悉数搞定,已是下午。陆宁回到静安图书馆,见俞斜桥坐在前台,好奇地问道:“总管,还没下班呢?”
“你小子就喜欢打趣我,这才申时,下个什么班!”俞斜桥打了个哈欠,靠在椅背上道:“晚上去哪里搓一顿,我看你这几天都饿瘦了,估计回家也没有几两油水给你吃。”
“这两天有单子吧?”陆宁道。
“灵魂画派的创始人,哪能两三天没单。之前三单我都拒掉了,说你没空。不过今天下午有一单,我却是给你留住了。”俞斜桥道,抬手递给陆宁一张请柬。
陆宁扫了一眼道:“城东杨柳庄?要我登门画画?”
“正是。”俞斜桥道。“正好带你散散心。”
“你之前怎么说来着,不登门画画,才能彰显灵魂画派创始人的身份,推高我的身价。这回怎么又答应了。”陆宁道。
“身份你个屁!在杨柳庄庄主的面前你还有个屁的身份。”俞斜桥道。
“身份高的人我不去画,到时画砸了削你的面子。”陆宁道。
俞斜桥苦着脸道:“我的大爷,你去最多削我面子。你不去,我就得被削脑子啦。杨柳庄主可是城主最心疼的骈头,得罪了她咱俩以后也就不用在白衣城混了。”
“这人这么厉害?行,什么时候去?”陆宁道。
“明天中午。”俞斜桥道。
“好。你先回去吧,我今晚练练手,几天没画怕手生了,明天惹那姑奶奶生气。”陆宁道。
俞斜桥喜笑颜开:“有你这话我就安心了,明天中午我来叫你。”
等俞斜桥走开,陆宁坐在椅子上,在面前铺开一张白纸。
将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放在纸上,陆宁看着封面上五个扭曲的大字随门口吹进来的风轻轻颤动,脑海里一遍一遍过着笔记里的内容。
“能跟武衣军第十代武衣对抗的,只有北贼的那些魔道之术。但北贼显然不会把这些东西教给一个武国人。我就算偷渡去那里,估计也学不到任何东西。宏开法师以前说过,北国以北的大周比北国和武国加起来还大,如果能够穿过北国,抵达大周,一来周方找不到我,二来也可以找机会学些厉害的手段。以后未必不能帮校长和中文大叔报仇。”
想是这么想,具体该怎么行动却是很令人头疼。静安图书馆这么多的藏书,关于武北二国以外的地理书,即使有也只是粗略的气候、地势知识,详细的图略则没有任何储藏。
想到此处,陆宁提起笔写了封信,地址落款是京城的神圣武衣军预备役学校。或许陆安在京城能找到前往大周的地图。
将信放入怀中,第二日一早,陆宁便到街上驿站投递了。中午午时四刻,跟俞斜桥在食堂吃完饭,便相携往城东走去。
白衣城往东都是些穷人区,因此官道年久失修,一旦下雨就泥泞不堪。幸好今日艳阳高照,天上只飘着几片白云,官道上十分干燥。
走了半个时辰,不知不觉到了一片山间。只见夹道绿茵如毯,莺语花香,几株杨柳不时拂在水面之上。微风吹过,令其款款摇荡。
水边青石板路的尽头,则矗立着一道灰墙。俞斜桥走到墙前,拍了拍小门上的铁扣,便听院内一个女子叫道:“是谁呀!”
“陆宁和俞斜桥。”俞斜桥应道。
“这么阔气的院子,怎么大门如此小?”陆宁忍不住心头的疑惑。
“这里是后门。”俞斜桥道。
话音刚落,两只素手拉开门,一个甜甜的声音道:“恭候两位很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