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

“我是个奴隶，前两天从军营里逃出来。”那人说，“刚刚您杀的士兵，是来抓我的。”

那人朝迦兰德磕了个头，“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就是我的主人了。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服侍您，报答您的恩情。”

奴隶的身份不会作假，这人脸上有刺字，是一辈子洗不掉的标记。而且他奴颜媚态，一看就是个没骨气的家伙。

迦兰德本想一刀结果了这奴隶的性命。可是奴隶连连求饶说：“小主人，不要杀我！我通晓北方人的语言，可以提供城堡的情报！”

迦兰德素来对北方城堡充满好奇。奴隶的话语点燃了他的念头，他盘算着如何从这个奴隶口中打探情报。如果北方人在准备袭击部族，也应该提醒首领，早做打算！

“我们把这个人带回去吧。”哥哥商量地问。

“好啊。”萨吉倒是无所谓的。

于是他们把奴隶捆了，牵在马后面。一路飞奔回营地，到达时已经是深夜。

“阿爹！”萨吉开开心心跑进大帐，“快来看我们的战果！”

迦兰德不想打搅大首领休息，就在外面等着。

营地由十八幢大帐组成，这些是族中权贵的家。族中有五家大户，常驻在这里，接受族人的供奉，过着舒服的日子。大首领家有五幢帐篷，非常气派。其余的富户每家也有两三幢帐篷。另外还有十余户沾亲带故的人家，聚居在大户周围。

部族的普通人，则依靠游牧和狩猎为生，分散居住在领地各处。据说全部的族人，有三百户之多。

迦兰德的母亲在世时，他也住在营地。但后来他不得不亲自放牧维持生计，那幢帐篷也不见了。

他等了许久，也不见萨吉出来，几乎要睡着了。

“大家快醒醒，不要睡觉啦！一起来庆祝吧！”突然有仆人从大帐跑出来，去各家族的帐房外大喊。

迦兰德被惊醒。他还有点糊涂。

首领的仆人们陆续出来，兴采地奔向四处，高举着战利品喊着：“我们的王子所向无敌，一个人就斩杀敌两名北方的敌人！”

熟睡中的族人们从各自的帐房出来，看到首领的仆人们如此兴高采烈，就跟随着欢呼起来，汇聚到首领大帐外。

迦兰德被拥挤着，也来到大帐前。只见大首领拉着萨吉，红光满面，笑呵呵地炫耀道：“今夜值得庆贺，庆祝王子的胜利！”

首领吩咐大家立刻准备篝火晚会。

族人们都忙碌起来，迦兰德才看到躲在大首领身后的萨吉。弟弟的脸上写满委屈和焦急。

“阿爹，阿爹~”萨吉跟在首领后一个劲地喊，“我都说了，是阿哥，阿哥他......”

“住口！休要再言！”首领呵斥道，“退下！”

萨吉见他阿爹这样讲，眼睛都红了，眼泪在眼眶打转。他扑到哥哥怀里，难过地说：“阿爹根本没有听我说的话，明明是阿哥……”

“乖，没关系的~”迦兰德什么都明白了。他摸摸萨吉的头，温柔地说：“那些敌人，都是为了未来的首领你杀的。所以，他们就是你杀的。”

萨吉摸摸哥哥的衣襟，迦兰德身上的血迹还未未干。

迦兰德一笑，又想起那个特别丑的俘虏，就说：“我去问问大首领，那个家伙怎么办。”

于是他追进帐房，找到正在深思的首领。

“大首领！”

“嗯？”领威严地转身，露出一种类似于愤怒却又好像很慈祥的笑容，紧盯着迦兰德。

“今天回来的路上，我们还逮到个奴隶。”

“奴隶？”

“嗯。就在外面。他是个既会讲我们部族语言，也会说北方话的家伙。他......”迦兰德津津乐道地讲起来，可是首领并没有在听。有个负责准备篝的族人跑进来询问，首领便对着迦兰德摆摆手，示意他稍等，然后关心起今晚的庆祝。

迦兰德等了许久，大首领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汇报的情况。他左右为难，正要告退，大首领好像又想起点什么，连忙拉住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侄儿啊——你是个骁勇善战的勇士，无愧于迦兰德的名号，我一直都非常清楚。”

迦兰德认真地听着，不住点头。他的名字迦兰德，含义是“勇气”，这是个战士的名字。

“而萨吉是我唯一的儿子，他以后会继承我的位置，成为下代的首领。”

“嗯。”

“而你，会成大将军辅佐他。”

“我记住了。”迦兰德答道。他并不是非常理解这一番话的用意。刚要开口再问奴隶的事情，首领却示意他离开。

外面篝火已经准备好。营地的权贵都盛装出席，尽情欢呼。大首领走出来，示意他们安静。迦兰德小心地跟出来，钻进人群里，躲在众人背后的角落。热闹的活动从来都不是他擅长的事物。躲在远处听着就好。

一切开始前，大首领先开始一番演讲，内容是族人口口相传的历史：

“我们诸多部族生活在荒原上，曾经一度非常强大。二十年前，崛起于东方的荒原大首领，统一了众多部族，带领我们一路征战到这里。我们三个部族，坷兹、旗尔丹，还有远处的塞扎，犹如他的眼、翼与爪。我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路杀尽北方人的城池，誓要打到天边！”

“远处的那座城堡，就是天边最后的堡垒。还差一点点，我们就可以攻克！可是——”

大首领话锋一转，突然紧紧地握拳，神色凝重起来。

“十年前，荒原大首领罹患疫病，没有办法医治。只能返回故乡疗养。而我们守在这，等着他回来，一等就是十年。”

迦兰德在旁听着，心里非常难受。十年前的瘟疫，也带走了大公主，就是他的母亲。这么多年来，他努地回想母亲的模样，却几乎想不起来了。毕竟那个时候，他的年纪太小。看到萨吉与他阿爹开心地说话，迦兰德多么羡慕。

演讲结束，庆祝正式开始。部族的巫祝在篝火前跳起祈祷的舞蹈，气氛再次变得欢乐。族人们唱着歌，跟随着巫祝的鼓点起舞。

巫祝是一个异常高瘦的半人——一半是人，一半是动物。他脖子上有一颗乌鸦的头。穿黑色羽毛的外套。

巫祝的乌鸦头绝不是一张面具，而是货真价实的头颅。他会像乌鸦一般对着天空嘎嘎地鸣叫，也如同乌鸦一般进食生肉。族人们都会把自己家的祭品献给他食用。

迦兰德曾经听闻，巫祝可以通过招魂，与死去的亲人对话。他又是多么希望巫祝能够接受他的祭品，听一听他的愿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巫祝一直拒绝迦兰德的献祭。无论他准备什么样的祭品，都会被拒绝。不仅如此，巫祝也拒绝回答任何迦兰德提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