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蠡湖上,五十余艘大小战船一字排开,靠近了烈焰滚滚的钓矶山。
为首楼船之上,文太守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的火势,在他旁,是洪州府的高郎将和饶州府的杨太守。三人虽说没有开口说话,但也都明白,眼前这场山火已经是大事了,幸亏现在已是近冬时节,火势不会烧的太大,且周边最近的都昌城距离此地也有些距离,不至于收到影响,不过上报朝廷的事还是要做得,该怎么报告,还需斟酌一下。
后脚步声传来,三人转过来,却见吕成君面色凝重地来到船头,杨太守和高郎将快步迎了上去,杨太守问道:“吕转运使,下一步怎么安排?”
吕成君说道:“这场火有点出乎意料,我从都昌城附近调来了那里的府兵,不过还没到位,这山火一起,难保他们不会先行逃走,高郎将,你带你部人马往钓矶山东面去,尽力阻止人从那个方向逃走,沿地势上岸布防,不得放走一人,同时等待都昌的府兵过来汇合,汇合之后,一同向山北沿湖边方向推进。”
“得令!”高郎将立刻戴上头盔,离开了几人,坐小船回到自己的战船上,二十余艘战船当即离开队列,带着千余兵卒向钓矶山东面而去。
杨太守正待开口,却听楼船之上吕成君的水手喊道:“前方有船队通过!有小船二十二艘!自钓矶山南绕向山北!”
吕成君极目远眺,山火映照之下,一队小船出港向山北方向而去,船只形状他一眼就看得出来,那是张堂主来他的船上找他时所乘的船之,于是当即下令:“船队转向!跟随他们往山北!”
“是!”楼船上人听到命令,向周边船只发出信号,船队立刻行动起来,向着小船方向而去。
吕成君来到杨太守旁,说道:“杨太守,劳烦你带十条大船往山南方向,那里有一个小村庄,你需要确保没有其他船只再从那里出港,那个村庄之中的避难的村民需要你要接到船上,上船之时需要甄别,凡是强体壮之人,全部单独安排在一条船上,严加看管,带到我这里。”
“好,我这就去做,吕转运使还有什么别的吩咐?”杨太守说道。
吕成君想了想,对后比了个手势,四个手下立时来到他的旁,吕成君说道:“你们四个,保护杨太守安全,若是上船的人有问题,格杀勿论!”
四人抱拳说道:“是,谨遵少爷安排。”
杨太守看看四人,虽说个个面目清秀,但一看便是武林中人,于是点头说道:“好,那你们就随我来吧。”说罢,楼船之上发出信号,一行人转移到另一艘大船上,十艘大船离开船队,向南面方向而去。
其他人都安排妥当了,吕成君走到文太守旁,文太守略显不安,说道:“吕转运使,翠烟阁的人明明能在山中据守许久,就算是要烧山,那也是我们的人攻山之时放火,眼下这场山火,却是何意?”
吕成君摇摇头,说道:“翠烟阁不可能放火,放火对他们绝对不利,放火的只可能是那些江州豪强的人做的。”
文太守说道:“他们做的话,那他们可能已经开始火并了?”
“有这种可能,”吕成君看着远处的小船,说道,“不过不管他们火并结果如何,我们要做的是把两方全部一网打尽,若是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文太守看着吕成君的脸色,自他出现在船头之后,脸色一直都很凝重,文太守犹豫许久,终于问道:“那……如此安排之下,吕转运使又为何如此心不佳?”
吕成君回头看向文太守,他这时才注意到了自己心就写在了脸上,摇摇头,说道:“我在担忧其他事。”
文太守进一步问道:“吕转运使忧心何事?能否和文某说一说,说不定文某能帮转运使你分忧。”
吕成君摇摇头,说道:“我忧心的事,不在这里。”
文太守还想说话,吕成君却摇摇手,说道:“文太守,稍后这艘船大概会变成和翠烟阁的人交手的地方,十分危险,你是江州长官,安全为重,还是先到船舱之内安全之处等候为好。楼上视野不错,可以看到下面景色,不会耽搁你看我为你准备的好戏,请吧。”
文太守话没说出口,便被吕成君这一句话堵了回去,看看左右,两个吕成君的手下走了过来,说道:“文太守,您这边请,房间已经给您备好酒菜鼓乐。”
文太守只好说道:“好吧,文某手无缚鸡之力,就不在这里给吕转运使添乱了。”说完无奈的摇摇头,跟着吕成君的人往楼船内部而去。
等到文太守回到船舱之内,棠儿姑娘着一袭夜行衣,不知从何处出现,走到吕成君旁,吕成君问道:“莲儿有消息吗?”
棠儿姑娘摇头说道:“回少爷,没有消息,自从她入村之后,村内便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吕成君叹道:“看来,耿天的人不太靠得住啊。”
棠儿脸上表始终十分严肃,正色说道:“少爷,以长城水坞的名声,即便莲儿被翠烟阁控制,他们也不会随便对水坞的人出手,不过难保不会成为他们谈判的筹码。”
吕成君摇摇头,说道:“如此说来,我派她过去,还是太过鲁莽了……莫广呢?有他的消息吗?”
棠儿说道:“没有消息,不过方才湖口戍那边有消息,彭河帮的一条船到过钓矶山附近,彭河帮的人似乎调动起来,正在组织船只。”
吕成君扭过头来看着棠儿,问道:“彭河帮?那是个什么帮派?”
棠儿解释道:“是一个小帮派,重山派在时,依附于重山派的玉矶子长老,做一些私商买卖。重山派灭后,这个帮派被人打散,帮主被人杀了,眼下大多隐藏与湖口戍的港口之中。”
吕成君思索了一下,说道:“你刚才说,他们之前送了一条船过来?什么船?能装多少人?”
棠儿说道:“船已经被湖口戍那里我们的人扣下来了,是一艘小渔船,船夫说他只送了一个人,他也不知那个人的份。”
吕成君说道:“一个人?什么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到钓矶山来?”
棠儿不说话,她只给吕成君提供消息,怎么思考便不是她的事了,吕成君想了想,说道:“放了那条小船,让他们继续组织船只,派人跟踪,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是,少爷。”棠儿立刻便要退下。
“慢着。”吕成君突然叫住了棠儿。
“少爷?”棠儿姑娘问道。
吕成君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还不曾问过你一件事。”
棠儿姑娘问道:“少爷想问什么事?”
吕成君说道:“你跟随在我边许多年,我应该感激你,你我两人之间,不应该有所隐瞒,对吧,棠儿。”
棠儿姑娘马上说道:“少爷,棠儿受老爷之托,照顾少爷,从来不曾有过异心,也从来不曾隐瞒。”
吕成君安慰她道:“棠儿,我不是再说你有异心,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你,只是平里问你对一些事的看法,你从来都说听我的,现在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
棠儿姑娘想了想,说道:“既然是少爷要求的,棠儿自然愿意说,少爷想问的是何事?”
吕成君凑近棠儿旁,目光扫过船上的其他人,小声问道:“棠儿,你觉得我姐姐吕成兰把莲儿派到我边,有没有别的什么目的?”
棠儿平里一向冷静,听了这句话,却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说道:“少爷家事,棠儿不敢妄言。”
吕成君却一把拉住棠儿,不许她后退,把她拉近自己,说道:“今我问你的话,是我要你一定如实回答的事,棠儿,我最信任的人便是你了,当年随我一同入京城的是你,跟我一起再回江南的也是你,有任何要紧的事,也总是依赖于你,有危险之时,也总是有你在左右为伴,今之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事关重大,你若是也信任我,棠儿,你要说出来。”
棠儿低下头来,小声说道:“莲儿是水坞里的姐妹,小姐她是水坞主人,棠儿受水坞大恩,怎能随便怀疑她们。”
“棠儿!”吕成君有些生气了,说道,“莲儿自告奋勇去给莫广传信之时,我看到你皱了眉头,为何现在却又如此?难道你不相信的人是我?”
棠儿赶忙说道:“不是!棠儿无比信任少爷,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吕成君问道。
棠儿犹豫半晌,说道:“老爷在时曾有吩咐,为下人,无论如何都不可妄议少爷和两位小姐的事,棠儿不敢违背老爷之命……”
吕成君摇摇头,想了想,干脆换了个说法问道:“好吧,棠儿,你回答我,莲儿是一年前到我这里来的,你与莲儿在一起之时,可曾见过她与水坞联系?”
棠儿左右都逃不过,只是默默点点头,却不再开口说话,任吕成君再问,也只是点头摇头而已。
不得已之下,吕成君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老头子的话,你记得太清楚了,我也不为难你了……”
棠儿跪了下来,说道:“少爷,不是棠儿不信任你,实在是有些事是不能说的,还望少爷……少爷……少爷不要赶走棠儿……”
吕成君弯腰把棠儿拉起,说道:“怎么会,不论如何,我始终是信任你的。”他转过头,船距离山北已然不远,他想了想,说道,“棠儿,你到我房内,把张堂主留下的那一对峨眉刺取来,我待会儿要用。”
棠儿点点头,说道:“好,少爷请稍候,棠儿这就去取。”
她起回到船舱之内,吕成君转过头来,看着着火的钓矶山,心有些复杂。翠烟阁的事他并不担心太多,只是自己的姐姐在这里安排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这些事究竟如何,实在令他头疼。
眼看船队追逐的翠烟阁小船即将靠岸,却听后船舱内一声惊呼,吕成君转过头看,却见棠儿惊慌失措,快步向他跑来,吕成君急忙上前问道:“棠儿,怎么了?”
“少爷!”棠儿来到吕成君旁,说道,“那对峨眉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