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刘义兵和赵小从准备回镇江,向负责他俩起居的丫鬟说了声,让其转告韩君笑,后来只是一个小管事送来了些盘缠,说是大小姐给的,他们要走了,连送一下都不愿意了吗?
刘义兵犹豫了很久还是写下一封信,要管事转交韩君笑。他走了,带走了自己未曾表露出来的爱恋,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吧!毕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曲沃府,本是魏州境内曲沃的儒家学府,与太学同为魏国的最高学术殿堂,如果说太学是作为魏国朝廷培养官员的摇篮,那么曲沃所培养的人才则更为广泛,无论儒释道皆可在其间讲学,兵法墨等较少传世的学派也能在此有一席之地。
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天潢贵胄都可以来此求学。曲沃府自魏立国开始就和庙堂联系紧密,府中设府主一名大先生十六名讲学先生百余名,高祖时封府主同侍郎官衔,武帝时加封同尚书衔,虽无实权在民间却被称做“庙堂第七部”。
景帝西迁后,不仅京都太学迁移到了雍州,曲沃府也一同随驾西迁。
这一日有两人来到曲沃府拜见府主齐南立。虽未受到府主的接见,但是府主大弟子宋一祯捧出府主交待的“阏逢剑”赠予来者。
阏逢剑乃是天干十剑之首,千年前儒教圣人为当时皇帝铸剑十柄,赐名为“皇道十剑”,剑以天干命名,千年以降王朝更迭,传至魏朝仅余阏逢、重光、上章三柄传世,重光存于西京皇宫,阏逢、上章为历代曲沃府主所持。
曲沃府现建于西京东郊的金光山上,山不算高也不很有名,当时府主齐南立只是看中了此处的清幽,走过了那座先帝御赐的牌匾之后,就算是出了山门,士子悠扬的读书声此时已经听不太真切了。
顺着山门前一条青石板小道,两人已经走出了很远。两人中一方脸黑披风男子道:”公子,这府主为何拒而不见?“
其身前一佩剑在身的伟岸男子面色沉着,“今曲沃府主虽闭门不见,却相赠阏逢,其意已明无需多言,接下来我们当去道宗见见天师了。”
当世之所谓道宗位于禹州境内太岳山,自楚魏以来历代皇帝敕封其掌教为天师,和儒宗府主不同,当代天师亲自接见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魏道弘”。
虽然两人都没有点破魏道弘的身份,但是从品茶论道间,可以看出天师早已是心知肚明,两人相谈魏道弘只是像个信徒似的,询问心中不解之道,天师也都一一作答。
临别前天师赠其一本道宗经典《心斋义》,嘱咐其勤加修习可清心正欲,强身健体。
魏道弘似乎并不太甘心道:“小子还有最后一问,想请教天师!”
天师将手中拂尘一绕道:“小友径须直言。”
“道祖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此当为何解。”
天师似乎早有准备:“对于此言今世之人多有误解,道家所谓“仁”非儒家所指伦理上的“仁”,此仁应解为偏爱,是故天地无所偏爱把万物当做刍狗,任凭其自生自灭;圣人也无所偏爱,视万民为刍狗,任凭百姓自然生息。天地不仁实际上是天地大仁。小友可有领悟。”
“多谢天师指点迷津!”
从太岳山上下来魏道弘一直在思索天师所言,不同于儒宗,齐南立虽未曾见面但其态度显然是支持自己的,而这道宗的态度似是而非啊!
在魏道弘走后不久又有一行人参拜太岳山,同样的受到了天师的接见。
这时山上的小道童都在猜测,天师府最近是不是缺少香火钱了,平日里难得见客的天师怎么接二连三的接见香客了。
后来的一行人则不是纯正的中原血统,领头那位眼神炯炯,黑发黄须乃是北胡后裔,名叫铁勒,此来太岳山如同魏道弘一样,也是向天师求解自己的前途。
同样的在临别前,天师也赠其一本道宗经典《心斋义》。
下山后前者向东,后者向北,此后数年两人都在各自的方向,开启一段气壮山河的征程。
太岳山玄武殿,天师一人自言自语:“天道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只要看准机会,该抓紧的不要轻易撒手,该拼搏的时候不要心软,总会有所成。我今天放下山一龙一虎,不知是福是祸。九龄师弟,你也是时候启程了。”
是年北漠大旱,百年难遇,各帐饿死病死者不下十万人,禹州骑兵督尉铁勒预感此为平北漠之机,遂请兵攻入北漠,节度使萧渊不允,铁勒遂带三百心腹跃马北上,一路杀向不可知的前途,他们不会知晓就是这三百人将杀出一个统一的强大部族。
...
无论走过了多少河川,踏过了多少州郡对于镇江,刘义兵始终有种特别的感情,也许这就叫做故土难离吧!
村口那条河,他小时候偷偷逃出私塾游淌过很多次,村头那棵枣子树他不管父亲的叮嘱爬上过很多次,现在一切还是三年前的模样,只是那无名的小山坡上平添了几十座坟包。
其中就有刘义兵和赵小从的家人,一场夷人之乱他俩成了为数不多存活下来的人,在父亲坟前跪了很久,他说了很多三年来的经历,世上有些人在你身边时不会有什么感觉,一旦分别了不在了,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宝贵的东西,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等到刘义兵仔仔细细的将坟前的杂草清理干净,赵小从也走了过来,他脸上还沾着黑乎乎的泥,可能是拔草时流泪,用手擦拭过的痕迹吧!
这时候刘义兵也不忍心取笑他了,低沉说到“进村”!
村里面安静了好多,少了的孩童嬉闹声,即便是傍晚也没了寥寥炊烟,却不知哪里飘来的一大股咸鱼味,两人一进村就闻到了。
村子近海,以往也有人家晾晒咸鱼,却没有这样浓的味道。
“兵哥儿你看那是谁!”
“万伯?”
一座摇摇欲坠的茅屋前,有个老人坐在大石墩上,他面容黝黑,深深的皱纹里似乎还夹着泥巴,“万伯”,赵小从上前叫了声。
老人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到两人,“你是虫娃子?你是兵哥儿?你们回来了!村里面好多孩子都不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