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元氏县西小门,因为进城的鞑子正在‘狂欢’,还没有杀到这里,全城逃命的人流正陆续汇集到这里,堵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人群却不见前进一步。
西门前,一辆四轮大马车正好卡在城门洞里动弹不得,将所有人唯一的逃命通道封的严严实实。
“让我们过去吧!”
“这样我们都会死的!”
“求求您啦,求您让我们出城吧,哪怕就孩子也行啊。”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跪下向一个身穿绫罗的豪商模样的肥胖男人磕头道。
那个妇女的额头都磕破了,但那个肥胖男人根本不予理会,继续踹着属下屁股,让他们用力推。
终有健壮的男子不满,冲上前理论,却被那客商的豪仆一棍撂倒丢在一旁。
“喂,你们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鞑子都要杀过来了……你们怎么还……”几个扶着伤者的庄稼汉冲指挥着推车的肥胖晋商抱怨道。
“正是因为明白,才要这么做……”被围在圈子里的晋商大掌柜浑然不觉羞愧害怕,反而高声大叫,同样不满道,“……你们这些泥腿子要是想逃命获救,那就来给老爷我帮忙推车。”
“……你脑壳锈掉了,西门这么小,你这种大马车再怎么推也推不过的。应该先让人过去才对啊。这样下去大家都会被鞑子杀死的啊!!!!”民众们群情激奋地指责叱骂,之所以不敢上前,是因为这些客商手里都拿着兵器。
终于,有人找到了躲在一旁的明兵,明兵被推搡着一路来到了众人面前,“喂——你们士兵都在干些什么?!快把这些家伙逮起来呀。”
明兵面对着晋商身边那些鹰视狼顾的持刀恶仆时,抗拒着民众的推搡,犹豫地不敢上前,“可……可是……”
“有种你试试看,臭丘八!!老爷我可是这里晋商的商会会长……”大掌柜犀利地瞪着面前这个畏畏缩缩的小兵,一步步不断逼近他语含威胁道。
“不……那个……可是这样……总归是……”小兵小声嗫喏着。
“……呸——你闭嘴!你们这些丘八以为你们是靠谁的钱才能吃饭拉屎的,没有老爷我给你们头交钱缴税,你们臭丘八都喝西北风罢!”唯唯诺诺的小兵脸上挂着浓痰,却也擦都不敢擦。
“……给我滚一边去!!玛德!”小兵在商会会长的厉吼声中灰溜溜地低头跑了。
怒火宣泄出去的商会会长短暂的嚣张了一会儿后,便继续下命令让手下打手赶紧推车,可马车卡在城门洞里又哪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他妈的你们这些贱民也过来给老子推!!这马车里装载的是你们这些贱民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财物,谁帮忙推车老子我就奖赏给谁。一个人两两……嗯……两钱银子……推出去就给。”周围难民没有一个人响应,他们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这个直到现在了还在斤斤计较佣金的大肚子晋商。
人群中,大人在安慰着焦躁的孩子,他们不时的回头看向自己身后,所有人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
被抱起的孩子在大人的摇晃中安静下来,然后他看到了几个血红色的身影骑着大马向这里疾奔驰来……他手指着那些可怕的身影,哆哆嗦嗦道:“妈妈,坏人来了。”
越拉越多的人也同时听到了那死神的哒哒马蹄声,亲眼看到了那些嗜杀的恶魔骑着鬼马踏着遍地的鲜血与死尸而来。
“啊——啊——”
“快快快逃——”
“哇哇——”人群中轰然震动起来,到处是孩子的哭声和妇女的尖叫。
“快推——不想死的家伙就快推!!!”商会会长望着那些屠杀一切的清兵,一个劲儿地后退着,一边咬着颤抖的牙关,一边大着舌头喊叫。他也没想到清兵会这么快杀来,他之前的撤退计划因为刘知县突然弃城的命令而打乱,虽然他和清兵有勾结,但是不是每个鞑子都认识他,在这样的场合,他作为汉人同样也会被杀的。
所有人都上前推挤着,有妇女惊叫着,“不要挤,这里有孩子……”但没有人听,所有人都想让自己躲到别人身后,离危险的外围尽量远一点。
游荡到这里的两个建奴看到这混乱的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哂笑着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嘲讽不屑,然后他俩一夹马腹,高举着马刀向乱做一团的民众杀来……全然无视身旁拦截的明军步卒。
明军步卒勇敢地迎上去,却被建奴打马跑过,嗤笑着轻巧地甩开。
“可恶,为什么无视我们。”明军步卒坠在后面,步行追着,那些都是他们的同乡和家人,他们不能放弃的存在。
“这些是满洲的真鞑,我们这些虾米根本不在他的眼里。”
“看来……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了……”被甩在身后的明军眼睁睁地看着鞑子快要接近人群大开杀戒,却什么也做不了。沮丧的明兵丧失了再战的信心,精神郁积之下脚尖一绊,眼看就要脸朝地一头栽倒……却被身旁另一个明兵极快地拉起。
沮丧的明兵正要向拉着救自己的明兵看去,那明兵已经甩开了同伴的手,瞬间蹿到了他的前面,然后在他愕然的目光中,全速狂奔将他远远甩开。
他的速度快的明显不正常,恍若当世最优秀的短跑运动员,凭借人力竟然追上了鞑子的快马。
已经减慢马速、准备好屠刀收割生命的鞑子不敢相信地看着一旁突然出现了追上奔马的明兵身影,而那明兵也微笑着看向他,彷如祝福的太阳微光——他……不——她竟、竟然——是个女人。
那女兵狂奔着接近了他,建奴本能地挥刀劈砍,女兵一低头,矮身躲过锋利的刀刃,然后骤然跃起,像扑击的猎豹般捕捉到了那建奴挥甩的手腕,搭接的虎口一锁腕,大吼一声一把将马上的建奴生生拉下马来,并借力一跃抓住马鞍纵身跳上了马背。
同行的建奴骑兵不待那女兵上来做好,侧身拧着长矛就直刺下来。千钧一发间,那女兵在后面的明军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仿佛鬼怪一般拧身反转,凭借反人类结构地扭身险险地避开了那势在必得的挺刺,然后她一下子身形挤进两匹马中间,牢牢地用下腋夹住了建奴的长枪,建奴大力反夺竟然夺不下来……惊恐之下,建奴转手拔出马刀上撩,那女兵也同样用空着的那只手拔出鞍鞯上的马刀与他对砍。
噹——对撞的刀锋呲闪着火星。
对砍十几下后,女兵的马刀竟然生生砍断了建奴的马刀,鞑子的长矛也在惊惧之下被这女兵一力夺下,没了兵刃的建奴拨马拉开,两马迅速分开,想再次从鞍鞯取下另一只标枪,而那女兵则已倒握长矛、猛得回头甩手掷出手里的长矛,正好穿透了后面站起来的建奴骑兵的胸口……
“呀——”见到同伴惨死眼前,剩下的那个建奴骑兵拨转马头、手平端着标枪带着战马狂奔的颤抖直刺才刚刚兜转马身的女兵。
那女兵呛啷啷也拨出自己的佩刀,也一夹马腹迎了上去,就在双方快要接战的瞬间,那女兵仿若猛将附体一般,突然自马上骤然跃起,像下山的猛虎般腾凌到了建奴的头顶,在越过头顶的瞬间,那女兵双手举起雁翎刀大吼一声凌空斩下,伴随着一道寒光划破空气的振翅声……她已瞬息落地,而手中的雁翎刀尖刃低垂着,上面粘连的血痕正沿着刻花的血槽在末端凝结成珠继而滴落坠地……
而在她身后,马背上那个建奴则茫然地低下头看着手里断成两截的枪杆,然后带着一道从额头贯通到下巴的血线自马上颓然坠地……
那匹被刀锋带到的战马自建奴坠落后依着惯性又斜向的往前颠跑了几步,突然声嘶力竭地发出一连声悲鸣嘶叫后,腾跃人立而起,跟着顺着惯性的力道侧摔向前方,瘫倒在地后,挣扎地踢着蹄子,扑腾了几下旋即也毙命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