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本体的他很难维持当年的风采，重创之下即便是面对姬思邪他都颇为吃力。

月少旭要留下，他的命也要留下。

姬思邪果然是要说到做到。

他望着那佛魔并存般的气焰看不到的眉头实际已皱的死死，脸上早已没有了先前的云淡风轻。

李雨清蓝泓等人已经离去，似乎是去拦什么人去了。

拦谁他不感兴趣，只是人少了他反而更显被动。

他没有了能拿捏主动权的人手，少了能够在重要关头以此威胁姬思邪的人命。

最重要的是，姬思邪没有后顾之忧，他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拦的人是释仙神域那个用火的。

他神识有所察觉，他不知道一个聚灵初期带三个元婴竟然就有勇气去阻拦一个聚灵后期，而且姬思邪是如此胸有成竹的相信他们。

还有同样的聚灵气息在朝这里赶来，他脱不开身但他可以拖到那人来。

对上两个聚灵，他便有把握甩开姬思邪。

“不用等了。”

在挡下姬思邪的一掌之后，姬思邪终于再次开口。

一直的沉默不言被打破，他看了眼对方想看出姬思邪究竟打的是何算盘。

“霜愚自有人去拦，你不必等他。”

听到此话他一时错愕然后脸色更是难看，他只知道有人赶来但是谁却不清楚，而对方却能轻易说出霜愚的名字，而且似乎对于对方的行动了如指掌。

最重要的是，书院的其他有能力的人都去拦截‘释仙神域’的另一名聚灵，谁来挡住霜愚？

“你还没察觉吗，有龙出浅滩。”

姬思邪的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他隐隐察觉到身后又一足以匹敌聚灵的气息渐渐攀升。

只是那气息颇为复杂，并不像修行者的气息，反倒与自己有些类似。

龙出浅滩？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本以为姬思邪口中所指的龙是那头青龙会转去对付霜愚，现在看来并不是。

若真如他所想，那么对方确实有能力拦住霜愚。

“我说过了，你不必等他。”

姬思邪的双眼穿过对方身上那厚重的怨气，然后直射到那张恐怖的脸上。

“只需等死。”

···

···

霜愚这段时间有些憋屈，先后遭遇书院却都未能占到上风。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虽未死但却也未有建树，这跟最初出关前的意气风发大不相同了。

闭关太久，这个世界变得陌生，也变得很强。

江山代有才人出，他知道自己是该收敛起高阶修士独有的傲气与自负，如今的大明皇朝是他们的，但早晚也是属于那些后起之秀的。

他跨进楠香境地，一片雪白映入眼帘。

除了冷还是冷。

大明皇朝几国之中唯有楠香最为贫瘠，但也就是楠香最入他眼帘。

无法，他出自楠香。

可惜他不用剑。

那只瞎了的右眼微微颤动，他的右眼虽吓但实际比左眼能看到的更远更多。

有来者，而他也是来者。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但当他真正看清对方身姿后眼中只剩下一抹诧异。

一个金丹？

他有些意外，甚至想过这是否只是一场机缘碰巧下的偶遇，对方并不是什么来者只是一名不小心走来的过客。

但过客也无情，他曾深有体会。

对方是为他而来，从对方至始至终都未曾变化的表情便能看出。

他甚至在对方嘴角处隐约看出了一丝笑意。

霜愚突然逼停了身影，双眼发威周身凌厉之气犹如炸了毛的猫。

可对方不受气势凌人，在霜愚身前十步的距离停下。

这样的距离，对于一个金丹来讲是霜愚无法忍受的。

那被姬思邪洗涮的聚灵尊威仿佛又受到了威胁。

霜愚没有什么想问的，也没有什么想说的，抬起手掌心法力涌出如强风扑面而至，对方身体表面陷下无数个凹坑。

直接出手，势必碾碎。

然后他再大力挥手，手如刀剑斩下将对方身体一分为二。

真的是一分为二，对方的右肩肩头与脖子中间的距离处，一道明显的裂口然后裂口朝下朝着大腿根瞬间而去。

接下来的一幕本该是对方身体慢慢分裂成不规则的两半，但那个身体身上除了那龟裂般的缝隙，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血没往外流霜愚甚至没能从缝隙出看到里面的骨头。

那身躯还笔直的挺立，受到的一切伤害他都仿佛视若无睹。

就好似没有痛觉一样，甚至那嘴角隐约的笑意都变得更为明显。

对方张嘴似要说话，但霜愚不想听，于是四面八方由法术涌起的高墙耸立，将对方围困在其中。

霜愚绕咔，身影越过对方走出十步之遥，然后整个高墙重叠将里面困住的人碾碎。

他能听到骨头被磨碎成粉的细腻声响，不动听不悦耳。

但却足够舒心。

他嘴角有不屑的起伏，他刚欲化作虹光乘风而去，身后却传来噼啪爆炒声，一回头看重叠后的空间内那些被磨成粉末状的骨头竟在激烈跳跃反抗着压迫。

那爆炒声是骨头粉末发出的，每一粒粉末从肉眼难见的大小开始剧增，一粒一粒变成一颗一颗，然后再长再便长成一根根巨龙的獠牙般穿透了霜愚封锁下的空间。

那金丹境的晚辈犹如新生般从根根骨质獠牙中战了出来，身后一对骨翼展开足以遮天蔽日。

这可不是金丹能够做到的。

霜愚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凝重。

“‘腥龙潭’也要开始蹚这浑水了吗？”

···

···

当唐书怡薛万奇等人被带走后，他们再次睁眼时已是楠香城内。

一切不过眨眼，他们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唐书怡睁开眼左右看去，一路而来大的同门之人都无大碍，这让她舒了口气。

只是先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为何那突然爆发出的一股气息让她如此熟悉。

“绝对是月少旭那厮。”

薛万奇朝着唐书怡直接开口，这家伙自从达到金丹境后面对唐书怡不再有曾经的那般弱气。

他很肯定的语气几乎坚信不疑，唐书怡不知他哪来的这份信心，这么肯定那个不过金丹修为的月少旭能拥有那样可怕近乎焚烧天地般的气势。

“书院先生，什么可能没有。”

薛万奇瞥了对方一眼，嘟囔着说到。

唐书怡本是瞪眼过去，但奈何如今的她已是吓不住对方。

薛万奇修为与她相当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眼神游走在薛万奇裸露的肌肤上，那表面隐约浮现的暗色条纹仿佛一条条弯曲的蛇依附在上面。

她实在想不懂，老祖宗为何要将那东西给到薛万奇这个不怎么靠谱的新一代弟子身上。

这不实在是暴殄天物吗。

她想着，一时左右看去才发现老宗主的身影已不见。

奇怪了，他们明明始终一起的，甚至与林逸晨他们交手时老宗主都还在一旁远观。

老宗主去哪了呢？

···

“穆唱然！你这是要将‘腥龙潭’架在火上烤！”

霜愚独立一方，对面那个年轻的金丹对着他笑而不语。

他的话也不知对方听没听进去，毕竟那是否是具有思维的身体还是无意识的傀儡都还不清楚。

但修为不俗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然凭他的修为对方到现在竟然只是一身乌青，再无多的大伤。

他进退不得，既绕不开对方也退不走，对方是死缠难打，铁了心要和他纠缠不休拖延时间。

“书院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将整个‘腥龙潭’都拖下水？”

霜愚很是好奇，但对方还是沉默不语，霜愚终于受不了对方那死寂般的沉静，突然暴走掠到对方身前，手臂一挥电光火石。

“穆唱然！别给我装模作样！”

对方身体再次被劈碎，接着霜愚双手快速出击，从对方身体碎裂的缝隙处将体内的筋骨生生抽离体外。

他将对方生拆了，骨头都捏碎在手中被法力泯灭的连碎屑都不留了。

他不会给对方再留下任何复生的可能。

拍了拍手，手中还有层灰色尘烟散去。

他欲继续往前，但一声轻笑传来。

笑声是如此豪气爽朗，声音中有股年轻人的放荡不羁。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更年轻人的人落下。

“你又是谁？”

霜愚挑眉，对于来人并不认识。

“老愚，百年不见记得我名怎么就记不得我人了呢。”

霜愚震惊，百年前的记忆猛然灌进眼眶映入眼中，他想起了百年前的大明皇朝，那个时候没有书院横空出世，当世天才尽出‘一寺一宗一潭’。

对方便是那个时代‘一潭’的代表人物，而他是逆流而上的一颗孤星。

孤星光泽难抵日月辉煌，最终星沉大海。

当年做为对手的二人，也曾惺惺相惜过的二人时隔百年之后，在那一代旧人全部都没能熬过的无情时光过后，他们在新的时代再一次站在了对方的对立面。

“这一次我为神域。”

“这一次，我为世间。”

···

···

逍遥宗。

人间逍遥天莫问，万古长流自在行。

逍遥宗当代逍遥子走向那座无人问津的老塔，自然而然想起了这句话。

老塔亦如以往百年不变，景如此风如此连老塔前的尘埃也如此。

或许不一样的只有人，只是这十几年不变的人也出了塔，不在书卷成堆的塔内倒在摇椅上昏昏欲睡，而是晒着并不明显甚至可以说是看不见的太阳，慵懒惬意的看着天边。

他的双眼微眯，本该很是闲云野鹤般的恬淡才是，可偏偏逍遥子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锋芒。

宝刀未老，剑未生锈，箭羽未钝。

逍遥子看向对方看向的方向，他隐有所察，尽管很远但他还是感受到了些什么。

他皱眉不是疑惑或是凝重，他只是有些不解，不解对方既然已选择解去一身所负选择无事身轻，又为何还要流露出那样的眼神。

对方察觉到了他的眼神，那张藏匿在多年未曾打理过的胡须下的嘴轻张，塔前尘埃尽数散去。

“晋升聚灵，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