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最底层,有一种很普遍的现象;你只要是个老实人,那么,就等于是一个傻子。
也就是说,老实人等于傻子。
而你只要是个傻子,那么,很多‘认为自己很聪明的人’就不会喜欢你。
既然不喜欢你,那么,他们就不会来善待你。
他们会歧视你。
会以各种方式伤害你。
会对你诽谤、欺凌、嘲讽。
在这些人看来,欺负‘傻子’是一种理直气壮的事情。
因为‘傻子’就是用来欺负的。
他们讨厌傻子,排斥傻子。
这种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占了很大比例。
既然不喜欢傻子,那么,他们就可以冠冕堂皇的欺压‘在他们眼里被认为是傻子的人’。
当然,在这些人面前,如果你是‘聪明人’的话,那么,他们会特别乐意跟你相处。
尤其是在强者面前,会像哈巴狗一样,在你面前摇着尾巴,讨好卖乖。
你的一言一行,他们都很追捧。
理由很简单,他们喜欢。
这种现象不仅在工厂里面,在广大的农村,也是随处可见。
……
在杨粮明的极力反对下,堂哥终于没帮广西男子白干活了,他回到过磁机旁,继续将一袋袋塑胶颗粒倒进过磁机里面,进行过磁。
看着广西男子一副很怨恨的样子,一副‘要自己好看’的眼神,杨粮明心里很爽快。
不过,杨粮明心里也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在职场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小人。
尤其是领导身边的狗腿子,是万万不能得罪。
一旦得罪了这种人,肯定会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杨粮明不怕。
是祸躲不过,躲过不是祸。
杨粮明是个性格很要强的人。
他不喜欢惹事,但也绝不会怕事。
尤其像这种小人,他最看不惯。
这种人,在强者面前,像条狗一样乖戾,但在弱者面前,就变得心狠手辣。
社会底层的残酷和缺乏人情味,往往就是这种人造成的。
对于这种小人,杨粮明从来不喜欢过多的忍让。
杨粮明已经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如果这种人敢像对堂哥一样,骑在自己头上拉屎,哪怕这份工作不要,也要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
杨粮明的不详预感很快得到了灵验。
就在这天下午,驴脸组长开始对他吹毛求疵了。
驴脸组长没有让杨粮明的堂哥过磁,而是让杨粮明过磁。
并且,他将下料的速度调到最快。
杨粮明知道这个驴脸组长在整自己。
可有什么办法呢。
被上级整,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干了,走人。
过磁机下料的速度非常快。
杨粮明忙上忙下,还是忙不过来。
很快,杨粮明吃不消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偷偷将调速度的开关调小。
不过,驴脸组长很快发现了。
他赶紧走过来,重新将下料的速度调大。
并且,调得比之前更快。
“你不要乱调。”驴脸组长一边用力挖鼻孔,一边狠狠瞪着杨粮明。
“哈哈哈。”不远处的广西男子看到这一幕,笑得捂着肚子。
杨粮明知道是他在驴脸组长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
于是,杨粮明狠狠瞪着他。
见杨粮明这样瞪着自己,欺软怕硬的广西男子赶紧收敛笑容,然后不敢吭声。
这天,杨粮明累得精疲力尽。
一个下午,他过了整整3吨。
但驴脸组长还是没有放过他,不是说他这不行,就是那不对。
反正,是处处找杨粮明的茬子。
并且,驴脸组长在车间主任面前反映;这个新来的做事不行,而且,还私自调‘被他调好’的速度。
私自调‘被组长调好’的下料速度,对于员工来说,这可是大忌。
这等于是直接在冒犯上级领导的权威。
这种情况,别说是车间主任,就是经理,乃至老板,都会杜绝。
在他们眼里,不管上级是对还是错,但他的指示,你都必须毫无条件的遵守、执行。
否则,就是对上级的不敬,是对整个工厂管理制度方面的挑战。
……
这天下班,杨粮明精疲力竭,累得浑身就像是脱了虚似的。
打完卡之后,杨粮明踉踉跄跄的朝厂门外面走去。
他没有看见兔子。
太累了,杨粮明准备租辆摩托车,回镇上下榻的招待所。
就在杨粮明准备租摩托车的时候,堂哥在背后突然叫住他。
“粮伢子。”
“……丰哥,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没关系,咱们是兄弟。”
“粮伢子,去不去我家玩一下?”
“……好。”
杨粮明其实也想去堂哥一家住的租房看一看,倒也不是说他想去蹭点什么,而是觉得好奇,他想目睹一下堂哥和堂叔他们一家住的地方是什么环境。
在堂哥的带领下,杨粮明踉踉跄跄的跟着他,朝良村最热闹的方向走去。
良村位于荷塘镇镇中心的下方,属于镇电影院和图书馆的这个方向,村子不大,村里的工厂却不少,基本以小厂为主。
1997年的良村,跟荷塘镇的各个村落一样,既有现代化的建筑,也有大量的青砖瓦房。
这些青砖瓦房都是数十年前遗留下来的,焕发着古老而又淳朴的气息。
一栋栋简朴的青砖瓦房,仿佛在见证着一段段沧桑的岁月,述说着一个个感人的故事。
夏天的珠三角夜晚,空气中依然残留着白天的热气,但一阵又一阵的清风却令人心旷神怡。
良村有两条主街,成‘十’字型。
这两条村道旁边有着许许多多的店铺。
每到了下班的时候,村里就会分外热闹,许许多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仔和打工妹会在村里的街道上游逛。
堂哥一家人住在大田街后面,是一栋发旧的青砖瓦房,两房一厅,厨房在后面的小院子里。
杨粮明跟着堂哥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在闹哄哄的。
是堂婶的大骂声。
另外,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的骂声和哭声。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孩的痛哭声。
听到堂婶的大骂声,堂哥吓得踟蹰不前。
杨粮明也不想进去了。
他很忌惮堂婶的泼脾气。
“丰哥,算了,我不进去了,下次有机会,我再来玩。”杨粮明打退堂鼓。
“……”堂哥也有点为难。
想了想之后,堂哥对杨粮明道;“粮伢子,我妈就是这个脾气,没关系,既然到这里来了,就进去坐一坐。”
“……”杨粮明想了想,问堂哥;“丰哥,里面有一个妹子在哭,还有一个小孩在哭,她们是谁啊?”
“我妹妹和我外甥。”堂哥有些感伤的回道。
“你妹妹和你外甥?”杨粮明有点意外。
要知道,在两个多月前,他在东莞的厚街白濠,遇到过这个堂妹。
杨粮明清清楚楚记得,当时,在一家超市前面,堂妹对她怀里的小孩又打又骂。
那场景,就像多年以前,堂婶骂她的情景一样。
“是的。”堂哥轻轻点头。
杨粮明本来不想进去,可见堂哥说他妹妹和外甥在屋里,杨粮明又禁不住的产生进去的念头。
就这样,杨粮明跟在堂哥身后,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之后,杨粮明先迅速打量一下,然后才将注意力放在堂叔他们身上。
只见堂叔正低着头,坐在凳子上一个劲的抽闷烟。
而堂婶呢,正黑着脸,在对堂妹咒骂着。
有趣的是,堂婶用恶毒的语言咒骂堂妹,而堂妹则用恶毒的语言咒骂她的小孩。
堂婶骂堂妹骂‘短命鬼’,堂妹则骂她小孩骂‘短命鬼’。
堂婶骂堂妹骂‘被汽车轮子碾死的’,堂妹则骂她的小孩骂‘被汽车轮子碾死的’。
总而言之,堂婶如何对堂妹,堂妹则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她的孩子。
在这个连小学五年级都没有念完的文盲眼里,父母打骂孩子,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因为,孩子是自己生下来的,这等于是他们的生命是自己赋予的。
既然连命都是自己的,那么,自己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哪怕是杀了他(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仅如此,哪怕自己再恶待孩子,但他(她)们也必须对自己孝顺。
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会遭天打雷劈。
杨粮明进去屋子里的时候,只见堂婶在对堂妹又打又骂。
堂妹没有丝毫反抗。
不过,她会马上将堂婶对待她的方式,又转嫁到自己的小孩身上。
“太愚昧了。”
杨粮明连连摇头。
然后,他朝堂婶和堂叔打招呼;“叔叔好,婶婶好。”
“哎哟,这不是良伢子吗。”堂叔赶紧起身,用很意外的眼光打量着杨粮明。
“良伢子来了?”堂婶也反应过来了。
“叔叔,婶婶,不好意思,由于走的急,没有买礼物了,抱歉,下次侄儿一定补上。”
“没事没事。”堂叔赶紧安慰;“粮伢子,你只要来了,叔叔就很开心了。”
“谢谢叔叔。”杨粮明笑道。
然后,他一把抱起堂妹的小孩,一边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痕,一边问;“叔叔,婶婶,他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呃……”
大家都低着头,不啃声。
过了一会儿,堂妹才讪讪说;“是被我打的。”
“你为什么要打小孩?”
“……丰哥,我不想多说,我知道解释不清楚,不过,我想说一句;我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我这当妈的,难道还不能打一下,再说,他的命都是我给的,别说是打,就是活剐了他,也天经地义。”
“自己生的也不能这样打骂,何况,并不是他愿意让你把他生下来,而是你自己要把他生下来,因此,他又欠了你什么?”
“……”堂妹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