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漫漫,不知尽头。
即便路上不缺吃喝,然而想要维持八千人的日常所需,仍旧是一项十分艰难的工作。为此,祁山这一支人族部落在下行迁徙的过程中,总要在每个路途上停留的谷原中待上不少于三个月的时间。
但就算如此,三年时间的不停行走,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疲色充斥。这是顾泽再如何巧舌如簧鼓舞士气,也不能改变的事实。
每个人看他的眼神中都写着:王,我已经很累很累了,能不能不要再走下去了。
而且,部族非战斗减员的人数也在节节攀升。
先是脆弱的幼儿。即便顾泽在决意下达后,便叮嘱族人不许做那活,但仍旧有许多人路上产子,加上阴天下雨等不良气候影响,夭折率触目惊心。
接着是身体羸弱者,而这却不分男女老少。看似经过预先筛选,十分安全的路线上,难免有突兀而至的意外袭击发生,猛兽伺服,即便人族部队势大不敢强行冲击,却始终徘徊在侧,觑见机会叼人就走,还有那些没有脑子的毒虫,在它们眼里,这恐怕是上苍送来的美味大餐。于是体格不够健硕、抗性不足的人接连因此丧生。
当然,人族死的再多,也没有异族奴隶们的减员严重。截止此刻,除了路途上找到机会逃掉的,出发时的三千奴隶,至此已经折损八成。
然而,现在的路程也只是走了四分之三。
但顾泽心硬如铁,并没有因为族人的疲累而动摇。
只是,现在的他,内心仍旧泛起彷徨,犹豫着该不该离开族人暂居的谷原继续走下去。
而这却是因为此刻一个发现:串谷,因其形,大体如串得名,被共工之民,鳞族中的独眼蛇人占据!
据祁玉所说,这一支蛇人,不知因何流落到此,蛇头人身,体覆灰鳞,善控金行之力,鼻短如触,可喷毒烟,乃是一支强战种族。
“一鼓作气再而衰,行百里者半九十。”终究,顾泽还是狠下心肠,决意继续,“大不了打游击,把这里肃清,如果还不行,那就借助白民的力量。”
而且,说辞他也想好了:“我的法力属性和你们相似,我会告诉他们,是白民传授我功法,派我来此屠戮你们的族人。”
顾泽认为以望朔析当时表现出来的性格,虽然会招致反感,但他肯定会妥协。
很快,顾泽空中周游一圈,看到一群三十个长着狰狞蛇头,人形,身周布满灰色鳞甲的蛇人高举长矛围猎一群四齿巨象,仅止一次突袭,每个蛇人近乎都有斩获。
顾泽便不迟疑,当空凝聚一道八弦圆刃,极速旋转着冲向那群拖拽巨象前行的蛇人,轰一声爆响,顾泽瞳孔一凝,原本预计最少杀死一半的法术,却只重伤十几个。
“没关系,我还有爆波球。”顾泽安慰自己,接着又是几道法术下去,一一点杀剩余蛇人。
但只片刻,一声尖利爆喝传来:“谁敢害我血裔?”
同时,随这声音而来的,一道金色流光映入顾泽眼中,他赶忙拉升遁光躲闪,视野中见到一只脑袋半黑半灰的蛇人凌空踏步,之字形冲了过来。
“嘭!”
近乎顾泽身体大的拳头轰击而至,笼罩前方的八面体防御盾应声破碎,顾泽再次闪躲,太阴法术不要钱一样挥洒。
然而,这些法术割到蛇人身上,只是破开一层灰鳞,只有戳刺类的法术才能刺破血皮,但没流几滴血,便见蛇人血肉蠕动闭合伤口,同时更有一层半透明的鳞片生长出来。
而蛇人的法术也在此时袭来,顾泽身上防御犹如纸糊,幸好遁光快捷,这才没有受伤。
心知不敌,顾泽头也不回,立即逃窜。
“怎么会这么强?”三转两绕,拉开距离,顾泽心中暗道,“没办法了,只能去白民那里试试。”
其实,灰鳞蛇人因其异能属金,不被祖巫共工所喜,那次大战,虽然灰鳞蛇人积极主动派遣族内精英参与,但仍有一少部分干脆带领族中老弱迁往他处,其后遭遇大洪水,便有一支被冲到了这里,再经十五年繁衍,如今已有三千多人口。
至于他们迁来串谷的原因,却是灰鳞首领追索一只幼生期巴蛇,才因机缘巧合发现此地。串谷上下连通,形如葫芦,一谷住人,一谷养蛇,加之面积广阔,对蛇人来说要比原本居住地好上几倍,这才举族迁往此地。
此刻,蛇人首领灰巳耙极为恼怒的往串谷回返,速度不够快,让那恶人跑了,但他已经认出那法力波动与白民很像,往昔,两族便有仇怨,只是因为白民有很多潜在帮手,才不好对他们动手,此刻却要一报还一报。
回来串谷,他交代族人结阵待命,以防外敌入侵,自己一个人飞向白民所在谷原。
“我是人族顾泽,请见贵族首领望朔析,就说前番一晤,顾泽感念甚多,如今路径贵族所在,特来拜访,还请转达。”
白民所部颇有章法,谷原两方壁仞处竟然设有警戒岗,才飞到这边,一道光球划过,就有声音问询。顾泽也不好强闯,便装作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这样说道。
听清顾泽来意,奉令警戒的白民狐疑的看了顾泽一眼,这才由五人小队中其中一个拉响传讯铃铛,不一会就有白民族中长老延请顾泽入谷。
“听族长说,你受望舒眷顾,炼就太阴法力。”那族老一边引路,一边说道。
顾泽急着说动望朔析帮忙,懒得猜度这货心思,抬手一道九玄纹光矢朝着山壁射去,炸出一方小洞。
“不错不错!”这族老当即赞道。
顾泽却看着那坑,心里想着:莫非这山下的石头,质地也要比山上的更为紧密?
没一会,在一座结构精致的木楼内,顾泽见到盘坐望天的望朔析,见礼道:“望朔兄,一别经年,风采更胜往昔。”
望朔析转头示意:“顾兄请坐。”
稍定,就有人送来新鲜水果,望朔析又道:“族中简陋,怠慢了。”
顾泽没心思多做客套,说一句不敢,直言道:“望朔兄,我此来非为别事,刚才于这周遭游历,见一部族,蛇头人身,颇多狰狞,距离贵部并不算远,我曾听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细思很有道理,还望兄长早做打算。”
望朔析皱眉:“那当是共工之民,灰鳞独眼蛇人,往年却有宿怨,只是如今天涯散落,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顾泽脸上便显出两分不好意思:“那个,望朔兄,那部族其中一只头脑发黑的,我与他有过交锋,恐怕将我错认成白民,我怕他会对贵部不利。”
“无妨,我自会解释清楚。”望朔析说道。
顾泽顿感无奈,又旁敲侧击一番,却总是被不软不硬的顶回来,眼见无功,呆坐一会,只好告辞离去。
只是等他飞上天空,远远却看到灰鳞首领驾驭遁光而来,他眼珠一转,又离得近了一些,接着似乎惊讶发现来者,赶忙一转,遁光掩入白民所在山谷,只一会,却贴地从另外一个方向出谷。
而那边,灰巳耙短小触手一样的鼻子恨恨喷出一道斑斓毒烟,哇哇叫道:“好啊,果然是白民。”说完,急急落入下方山谷。
“咻!”爆波球携光带辉,急急轰向蛇人聚点。
早有警醒的蛇人们却不慌不忙,法力串联之下,展开一层灰色金属质感屏障,一声爆响,震落碎石如雨。
“这么硬?”顾泽心中满是卧槽,更觉有什么东西破碎一地,脸上火辣辣的,满是羞惭之色,“早知道,就用五成法力,而不是两成。”
“再来一击!”顾泽看着下方光泽黯淡不少似乎摇摇欲坠的光罩,以及下方看不出具体的蛇人战阵,极速调转精神力描摹阴神体中刻印,约有半刻,又是一发爆波球轰击而下。
这一过程中,因为蛇人中的精英要维持战阵运转,竟不能分出人来干扰,却是显得有些僵化。
然而,即便五成发力的爆波球,仍旧没能击碎那层光罩!要知道,此刻的顾泽比起当日屠灭翼人时,战力翻番何止百倍。
“比起翼人,这才能称一声真有祖宗遗泽庇佑。”顾泽咬牙感叹,头也不回的飞远,准备找地方恢复法力再作打算。
然而他却没有看到,那些蛇人在他走后,齐齐萎靡倒地,更有少部分有出气没进气。
没多久,灰巳耙回到串谷,听闻那恶人又来一次,顿时怒不可遏,但见族人无力再战,只好守护一旁,夜半时分,待族人缓过一口气,又急乎乎的飞去白谷,找望朔析讨要说法。
望朔析大感头疼,好不容易辩白清楚,白民和袭扰灰鳞的恶人无关,这才多久,灰巳耙又来搅闹。
“哼,你留我在此辩白时间,那恶人竟又去了蛇谷袭扰,幸亏我早有安排,让族人提高警戒,才没有太多死伤。”
灰巳耙也不进谷,就在空中与望朔析说话。
“白民之王,这样不懂规矩的人,若不及早剿灭,早晚祸害到你们头上!”灰巳耙表明来意,“只要能将那人连同他的部族一同剿灭,我族愿尊白民为盟主。”
望朔析闻言,神情震动,却不为那盟主,而是规矩两字,顿时语气惊异的说道:“你们还愿意遵守不周盟约?”
灰巳耙便道:“此乃各族祖神所立,祖神虽逝,但我等仍旧存续,焉敢不遵?”
望朔析轻皱眉头,思虑片刻,说道:“既如此,我当召集各族首领,重申盟约。”
灰巳耙闻言,却是大感诧异,说道:“望朔析,我只要你帮我杀掉那人去除威胁,何必大张旗鼓,说什么重申盟约?”
望朔析便道:“若无约束,下一个不守规矩,大肆屠戮他族老弱的会是谁?”
灰巳耙目光闪动,却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