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梳理,顾泽心里不由浮现带领部族再次下行迁徙的想法。
目前来说,周遭区域初平,正是调配人力大兴土木再作升级的时候。但修为至此,也不知道是不是前番地祇大战巫族时候,消耗过量地脉之力,此地元气浓度却已经不能满足继续修行。其外在表现,就是每次冥想采撷元气,总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
当然,对其他族人来说,却没有这个问题。
顾泽曾经也思考过,为什么元气浓度越是往上反而越低。
这其中,首先要知道元气是怎么来的。
顾泽认为,天地初始,祖神盘古衍化混沌为元气,当时肯定是以元气为主,各项灵气为辅,所以才有灵气以元气为温床化生各大先天大能。而到现在,道源分化三千法则,元气的诞生只能源于天地交泰万灵融汇。
这其实就是元气的先天和后天之分。先天之时,辟开混沌衍化一气;后天阶段,便是阴阳交泰化生元气。
而修行者一旦确定法力属性,吐纳时吸收的就会转成专属或近似属性的灵气。只有先天生灵,或者后天而来,灵魂迥异于普通后天生灵、外在表现为性灵特质异常强大的穿越者,才能借助冥想法吸收元气化作法力。
至于现今元气分布呈现如此现象,顾泽猜测是两个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是历史问题遗留,巫妖二族两极对立,妖族为对抗巫族布设周天星辰大阵,连番大战之下,导致三光之力衰竭,而巫族则大肆抽取地脉耗竭地力。
其二,则是代表乾坤二元的灵气性质不同,日月天星辐射而下的灵气纵向穿透力强,但地脉升腾而出的坤元却是横向蔓延,纵向穿透不足。于是,这便造成当前背景下,阴阳交泰化生元气的过程不足以在太高位置做功。
所以,综上两点,越是低的地方,元气含量也就越充沛,而高的地方,元气反倒稀薄。
而顾泽的修行以冥想法为主,吐纳法只是在法力短缺时用以补充的手段。这样做的好处便是,紫府中始终不受具体法则灵力浸染,虽然顾泽也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影响,但感觉中元气比灵气高级,或许就能决定未来某种关键抉择的走向。
元气浓度不足以支撑修行,顾泽当然可以单独去到下方谷原修行,但他自认部族安危系于自己一人之手,去的时间短不足以建功,时间过长又担心部落生乱,这才生出再次迁徙的想法。
而且,迁徙的目的地他也有所想法,那就是直接到山麓处,白民所居谷原左下方的某个地点。
那地儿不仅资源丰富,有几种更是被特意标注,惹人遐想,或许就是发展元气器具的好物件儿,加之地理位置也是极佳,除了谷原前后两地山势较缓,其他地方全是峭壁和险要山脊,不适宜大部队穿行,完全可以称为控摄周遭千里之地的险关要塞。
更重要的是,那地方目前还没被异族占据,所以在有了迁徙想法后,顾泽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地方。
“有我坐镇,不怕异族袭扰。而且居于低处,还能卡住大多数山上异族的下山点,这样只要安心发展,就可以坐等祁山这一侧的异族自投罗网,等到实力足够的时候,便讨伐征服同等海拔高度上的异族。”
只是粗略一想,顾泽就感觉十分满意。
但这种所谓险关,其实也只针对陆行种族,对于那种会飞的,防御力度直线下降。好在整个祁山,也只有灰翼羽民天生善飞。
不过,这也牵涉出另外一个问题,山路崎岖,此次迁移虽然不说十万八千里,但也得用上几年时间才能抵达。
总之,各种碍难。
然而,顾泽却是心意已决。
只是,等到一个月后,顾泽将这样的想法在头领级会议中抛出的时候,却听种奇这样说道:“王,为什么又要迁徙呢?现在的日子不是挺好的,而且,很多工坊初建,还在源源不断产出,就这样拆掉实在太浪费了!”
听到这样的话,顾泽一愣,接着环顾场内其他人。
这时,如果将头领们的心理活动具体成文字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想法与种奇的颇显类似:“这样的好日子才过了多长时间,用不着迁往他处吧。”
进而因为心机还欠成熟,他们脸上或多或少的将这种想法带来的抗拒表现了出来。
顾泽见此,心中顿时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滋生。
“这才安逸了多长时间,这些人就开始腐化了吗?”他想。
时间的确没有过去多久,不过短短十来年,然而人心趋利避害的特性却也随着个体灵性增长,以及好日子的安逸,逐渐变的强烈,或者说,从来就没有消退过。
“那么,又是什么造成了现在的局面。”顾泽闭了闭眼睛,重又睁开,目光炯炯的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注视过去,而在心里,他继续想着,“是太过轻易的胜利,还是安全舒适的环境,甚或改组家庭后,储藏室里多余的物资?”
从文明世代穿越至此的顾泽,比任何人都注重思想上的变化。
而不管是从小到大的各种教育,甚或幼时课外读物中类似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都说明一件事:身体垮不要紧,身残志坚,一样有用武之地,思想垮那才是真的没救。
君不见,多少这分那狗的,不就是因为思想跑偏垮掉才被境内外的别有用心者利用。
所以,当决意再次下行并通告部落大小头领,却遇到意想不到的回应时,顾泽心中的警钟瞬间铛铛敲响。
“不,这些都只是表象,或者只是一部分。真正的原因是,太过轻易的获得。”
他想着,并于心里自问:“想想吧,顾泽,如果没有你,祁山上的人族又是如何境遇?”
“他们要面对蛮兽的侵袭,异族的继续煎迫,直至不同异族为了争抢人皇之位开始混战,才有夹缝求生的机会。”
“但是,他们也将在时代变幻、灵性不受蒙蔽的前提下,摸索到修行的妙处,并在外来威胁的逼迫下,懂得抱团取胜,明白异族不灭,自身就不能懈怠的道理。并在这个过程中,建立所有人都认可的制度。随之,这制度深入人心,约束每个人都有的自私特性!”
顾泽看到,每一个被他注视过的人,都一脸不自在的转过或者埋低了自己的脑袋。
“即便我前世那个世代,如果没有符合时代背景的制度约束,财团、寡头必将不断涌现,人性罪恶面将摧毁民族脊梁。悔不当初杰克马,对我等大众来说,真是要叫一声好。不是为这马,而是那让他悔不当初的制度!”
顾泽终于开口了:“诸君,若是无我,那七族当令部落死伤多少?若是晚上几年再去征伐,等他们可用战士更多,甚至炼出法宝,开辟战阵,又会死伤多少?若是我等不去征伐他们,他们会放过我们吗?诸君可知,外间异族部落又有多少?又是否知道,越是高处,元气含量越低,部族实力越弱,但山下部族早晚遁光如蝗,满山遍野搜寻非其族类,或奴役或屠戮!”
因着精神之力,加上他又用了太阴法术中的幻象法,顾泽每一问都直扣众人心底并呈现种种景象。
渐渐的,头领们脸上布满汗珠,神色诚惶诚恐。
“我号顾泽,是你们的王。顾,环视看顾。意思是说,王的眼睛不会只盯着一个方向,而是要照看到部族中的每一位族人,使他们免受灾厄。泽,恩泽荫蔽,将好东西分享给部族中的每一个人。然而,王不该只是恩德的象征,还要有敬畏。”
他看着众人,大言不惭的宣告道。
“我意,立王号,为大昭氏。昭者,光明。太阴之光,幽寂自处而不伤人,但终有一天,我将为大日之光,昭昭生辉,既有温暖,亦有酷烈!
并于此时此刻,建制。第一则,我意即族意,众人不可违背。”
“喏。”头领们在顾泽的逼视下齐齐低头。
顾泽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浮现娲皇当日所问,只觉那时的自己图样图森破,充满了理想化。
接着,他心里索然一叹,自我揶揄道:“若我真能攀到那个位置或者中途死掉,不知道后世之人会不会给我取个外号。”
“自比太阳顾大昭?”他心里苦笑起来。
很快,部族围绕迁徙之事开始紧张忙碌。
然而,等到所有准备工作完成,及至出发离谷,一年时间又过去了。
而这其中多半时间,仍旧用在探察路线方面。为此,部落只好对异族奴隶不定时采取顾泽带人出征时才会执行的抽三杀一之策,以此起到震慑作用。
同时,这段时间里,与头领们内心出现些微迟疑不同,顾泽在普通族人身上看到的是全身心的信任与付出,这让他欣慰不少。
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多次思考,他内心其实也明白过来,看似头领们心中多了不必要的想法,但如果自己命令他们去死,他们也会不说二话的去做。
然而这并不能说明,再次重申自己为王并所有事情一意决之的事实,是一种没有必要的做法。
在他内心深处十分坚定的认为,部落发展中出现的任何不利于他所认定的好的迹象,都该及时掐灭在萌芽状态。
而现在,他认为自己应该做的,就是引导头领们找到自己在部族中的定位,而不是多思多想。
当然,他也在心里反思自己过往对他们的引导过于泛泛,而不是因人而异,但这样的精力又是他所欠缺的。
所以,在第一则制度后,他又颁布了第二则:所有人各行其职,只对自己的工作负责,而不许随意插手其他人的。
这样的制度在不足万人的部落中显得十分可笑,但顾泽却始终认为这是一种理所应当。
而做这样的决定,当然是因为他从未做过王,只能凭借内心想当然的想法去做。这一点,却又是他认知上的局限性所致。
毕竟,他并非全知全能,而是前世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芸芸众生,最了不起的成就,也不该过是比常人多读了许多仙玄类的网文。
但是,谁也不能就此断定,这样的人就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王。
然而,还是那个问题,何以为王?
“唯艰唯难。”顾泽只能这样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