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府,与襄樊互为犄角的重镇。
襄樊控扼汉水,江陵虎视长江,两座重镇像是铁臂一样牢牢护着大宋这半壁江山。
自吐蕃、大理灭国之后,蜀地一番血战之后,终于沦陷。
于是,江陵成了大宋的边陲,大宋的水陆大军三万人驻扎在此地。
襄樊被围,元军日夜攻打,贾似道把持朝政,始终不发精锐救援。
几支敷衍了事的援军,还没靠近襄阳就被蒙古人打得一败涂地。
江陵知州贾亮是贾似道的侄儿,他暗中得到授意,也是在江陵按兵不动。
襄樊激战不休,江陵府这边倒也不停的派出探马去查看消息。
吕文焕投降,襄阳被破,城中的忠义之士开始了最后的惨烈巷战。
江陵府这边的探子知道大事不妙,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了江陵。
噩耗传来,江陵府顿时乱作一团!
如果襄阳沦陷,蒙古人便能沿着汉水顺流而下,直取鄂州。
鄂州若是被攻陷,江陵与临安的水陆运输便被截断,届时江陵会成为一座孤城。
得到襄城快要陷落的消息后,江陵水师乘夜拔锚,偷偷溜了……
等贾亮拿到水师将领的书信后,气得一剑斩了那名信使。
什么连夜回防鄂州,无非就是逃命罢了。
只是,水师将领可以走,贾亮一时间却走不脱。
贾亮在江陵府为官近十年,且不说田产房屋,光是积蓄的真金白银,就多达三十余万两。
这些金银需要装车运走,以及撤退的路线、护送的人选,都让贾亮忙得焦头烂额。
心情急躁的贾亮忙碌着,疯了一样叫喊着,催促家将和仆人赶紧收拾行李、准备车马,火速离开江陵城。
只是,想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江陵府衙外面,聚着很多人。
这些人中,有请求死战的宋军,有希望举城逃亡的富商豪绅,有请示各种事务的官差……数百名各色各样的人团团围住江陵府衙,喧嚣噪杂的叫喊声隔着三道院子也能听清。
贾亮气得直跺脚:水师临阵脱逃,江陵军逃亡过半,如今江陵守军不到万人,拿什么守城?
六神无主的贾亮阴沉着脸,他重重一拍桌子,向最心腹的家将说道:“让贾忠他们管好前门,我们换便服从侧门离开!”
说到这里,贾亮有些肉痛的皱着眉头:“金银珠玉能带多少带多少,带不走的找个隐秘的地方埋了!”
家将抱拳领命,匆匆去办理逃亡的事情了。
……
在江陵府衙的前门,军民富绅还不知道知州老爷已经换上便装,准备弃城逃亡。
众人聚在府衙外面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以江陵副指挥使蔡升标的声音最响:“指挥使大人逃了,水师的那些鸟人也逃了,如今是战是走,还望贾大人赶紧拿出个方略来!”
蔡府的管家蔡忠苦着脸,不停向蔡升标等人作揖:“蔡将军,刘大人,还有各位大人和老爷,我家大人惊闻噩耗,已经惊厥昏倒两次了,等大人稍稍歇口气,便会传各位大人进去商议的。”
蔡忠这么说,府衙外的众人倒还信了几分:江陵知州贾大人,敛财贪污是一把好手,行军打仗却是连废渣都不如——若说这位大人听到襄阳失陷的消息,吓得当场晕倒,众人还真是颇为相信。
府衙前稍微静了片刻,而此时,众人听到一阵缓慢的马蹄声。
这哒哒哒的马蹄声,似乎是数十匹战马缓缓向府衙这边走来。
蔡升标回过头,只见战马虽多,但马背上却没有多少人。
稀稀拉拉不到二十名骑士,带着三倍的战马,在江陵大乱的时候,就这么不紧不慢的来到了府衙前。
而府衙前聚着的数百人,一个个脸色苍白的向后退开。
原因很简单——在当先的十几匹战马上,层层叠叠的挂着许多人头!
这些人头的发型和容貌,分明是蒙古鞑子的模样。
看人头的肤色,似乎是这一两日砍下来的。
蔡升标分开人群,他看着那些蒙古鞑子的人头,心中却有些惊喜:不管怎么说,这大宋的子民消灭了鞑虏,终究是好事。
蔡升标抬头看着马上的那些骑士,想分辨他们是哪一部的宋军。
然而蔡升标失望了。
为首的一个年轻人佩剑持枪,身上随意披挂了一件轻甲,薄薄的轻甲下面,却是一件浅色的书生长袍。
这年轻人的打扮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他神情冷肃,长袍上沾着干涸的血迹,全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煞气。
至于这年轻人背后的十几个人,衣着打扮也是五花八门,全无正规宋军的样子。
蔡升标抱拳说道:“府衙门前,闲人止步!在下江陵指挥使蔡升标,请问各位是哪位将军的麾下?”
江陵指挥使?
吕仕道冷眼看了看蔡升标,他随手拿了块腰牌晃了晃:“我是卫国公之子,因不满叔父吕文焕投敌,故浴血突围,来江陵协防。”
卫国公吕文德的儿子?
蔡升标看着吕仕道,渐渐将眼前这个年轻人,与脑海中的影子重叠起来。
当年蔡升标曾见过吕仕道一面,只是眼前这个冷峻的年轻人,与当年文弱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蔡升标沉吟不语,而其他的江陵军民却纷纷叫喊起来:“原来是吕公子!”
“吕少将军,你是来拜见知州大人吗?”
“吕公子,襄阳城如何了?还有多少军马?”
乱哄哄的叫嚷声中,吕仕道厌烦的瞪了人群一眼,然后猛地一拉缰绳。
吕仕道座下的战马长嘶一声,猛地抬起前蹄站了起来。
府衙门前的人们被吓了一跳,顿时安静下来。
吕仕道冷电般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定在蔡忠身上:“贾亮何在?让他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