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奉先似乎执意想要吕师孟当场作出决定,他盯着吕师孟冷笑道:“兄长为何不言不语?莫非是军中还缺少什么辎重用度?”
吕师孟本想点头说军中无粮之类的话,但是看对面这厮的神情,只怕自己话一出口,各种调拨军粮的命令就要发往各地了。
“好!末将明日就整顿兵马,五日内必启程前往郢州!”吕师孟咬咬牙说道:“只是军中能征善战之士不多,末将只能选出一万两千人为正军,其他士兵需要押运粮草、筹措军械。”
吕师孟耍了个小滑头,他也不说这其他士兵究竟有多少,更不想让吕奉先知道武冈军中到底吃了多少虚额。
至于为什么一万两千人的军队,需要一万千人来运送粮草,那是武冈军的事情,吕师孟拒绝透露其中的内情。
吕奉先淡然笑笑,也不揭穿吕师孟的小把戏。
大宋富庶无双,只要吕师孟肯率军背上,就算武冈军排不上太大用场,以士兵的装备精良和辎重军械,也足以胜任一些固守寨堡的任务。
两人约定了行军的时间、会师的各种军令和旗号,吕师孟有些装模作样的挽留吕奉先把酒言欢。
吕奉先以军中不得饮酒为理由拒绝了对方,然后毫不犹豫的告辞离去。
看着绝尘而去的一行人,武冈军中的一名副将低声问道:“大人,咱们真的北上攻打襄阳?”
吕师孟嘴角抽搐两下,重重点点头。
用吕师孟冠冕堂皇的话说:“本将军深恨吕文焕这逆贼,之前因为军力不足,所以迟迟不能发兵。如今节度使大人调集各路军马北伐,吕师孟愿为先锋,阵斩吕文焕的狗头!”
而吕师孟背地里对亲信将领们的解释是:“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如今鄂州大营发兵,江南西路的赣州府等地也有义勇参战,再加上临安发来的援兵、江陵固有的百战精锐,大军总数当在十万之数,若真的将士用命、上下齐心,未必不能收复襄阳!”
吕师孟的亲信们对此十分不解:“大宋与鞑子交战多年,哪里有几次胜绩?何以这次就有希望取胜了?”
“诸位有所不知啊……”吕师孟叹息着说道:“贾丞相专权,若无他的鼎力支持,莫说是十万兵,就是五十万兵也打不下襄阳。”
众将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远的不说,咸淳九年淮西安抚夏贵率数百战船援救襄阳,仅仅是听说元军大至,就匆匆退却,而贾似道与吕文焕向来不和,于是朝廷也不曾追究过夏贵临阵脱逃的罪责。
吕师孟向诸将分析:这次不同以往,贾似道鼎力支持江陵军反击,皇帝特赐尚方宝剑,朝中的清流和各地的州官也纷纷响应——如此难得的上下一心,再加上江陵军挟大胜之后的士气,就算不能攻克襄阳,也能暂时缓解大宋的危局。
说到这里,吕师孟脸色沉重的说道:“诸位,鞑子凶狠野蛮,动辄就屠灭全城。那些贪生怕死的降者,就算保得了性命,又哪能保得住富贵和权位?诸位都是大宋军将,此次当全力以赴,光复故土,解大宋于倒悬。”
众将领命,当日就开始调集兵马、筹措粮草。
……
与武冈军一样,大宋各地纷纷开始行动起来,各路军马开始向郢州前线汇聚。
最先到达的是距离最近的鄂州援军——鄂州大营抽调了两万士卒,大小战船数百艘,沿汉水溯流而上,在郢州城外驻扎。
于此同时,临安禁军、赣州义勇、武冈军,以及荆湖南北路的士兵、民夫纷纷调动起来,将粮草和军械送往江陵。
当吕奉先回到郢州的时候,来自鄂州的两万宋军已经到了,正在城外驻扎操练。
一个多月过去了,当初尸体狼藉的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一座座营寨和箭楼在昔日的废墟上重新建立起来,像是臂膀一样拱卫着坚固的郢州城。
只是,尸体清理干净了,远处的小山上却留下了无数的坟茔。
一座座土坟和墓碑,几乎布满了郢州城西的几座小山,看起来就像是有无数宋军士兵在远远护卫着这片土地。
江陵军上下来到郢州城门口,迎接这位新任的荆湖节度使。
数十名将官中,蔡升标的心情是最复杂的……
吕奉先的身份,蔡升标是早就知道的——短短数月之间,此人从一介小小的主簿,跃升为牧守一方的节度使,机遇之奇让蔡升标为之赞叹。
但蔡升标扪心自问,若是自己与吕奉先易地而处,早就不知道败亡了多少次。
而吕奉先,一次次在蔡升标认为是绝境的劣势之中,带领兵力不足的江陵军三战三捷,打得蒙古人狼狈撤退,实在是蔡升标难以想象的功绩。
更难得的是,吕奉先去了临安之后,居然得到了荆湖节度使这样的高官。
荆湖节度使,等于是节制大宋荆湖南北路的藩镇、军阀。
蔡升标相信自己就算是歼灭了二十万元军,也没法从朝廷手上弄到这样类似于裂土封王的官职。
所以,看着风尘仆仆的吕奉先,昔日的江陵军副指挥使蔡升标率先跪倒相迎。
“参见吕将军!”
“拜见节度使大人!”
熙熙攘攘的见礼声在城门口响起,只是称呼上还有点参差不齐。
吕奉先翻身下马,将众人一一扶起来,他难得露出几分和蔼的笑容,与在场的众将寒暄几句。
宋军将领们簇拥着吕奉先入城,大家来到郢州府衙,在节堂上等待着节度使的命令。
而吕奉先从贾小玉手中接过厚厚的一叠军报,他迅速的翻看着,脸色渐渐的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