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十五、爬出的血路(1 / 1)酒洗残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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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伤心痛哭,用尽力气埋葬了母狼,随即在饥寒交迫中晕厥了过去。

他视母狼如母,二者相依为命,母狼死去,便如在他小小的心灵上重重砍上一刀,显然是痛到了极处。

在男孩醒来的一刻,他再度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极美丽的一张面庞,温暖,亲切,无私,关爱,充满了母性独有的圣辉。

那种心痛怜惜的目光,男孩唯有当初在那头母狼的眼睛中看到过,所以他在第一时间便选择了信任对方。

他认出这就是他的姐姐,一世生死相依的姐姐,他忍不住落泪,用尽所有力气扑在女孩的怀里。

或许是生平遭际相似,女孩便和男孩一起痛哭,两个人的眼泪默默融合在一起,化为心痛中的甜蜜。

男孩久处狼群,似乎已然忘掉了如何和人相处,他几乎排斥所有人,除了这个叫云黛的女孩。

云黛的爷爷为他取了名字叫云沉,给他换了件新衣裳,教他如何说人的语言,也教他写最简单的大荒文字。男孩骨子里的野性终究有所收敛,然而他依旧像一头独狼般孤僻,不喜欢说话。

而在这个时候,只有云黛一点不嫌弃他,会悄悄靠近他,用树叶吹出一些悦耳的声音,哄男孩开心。男孩的心扉终究一点点打开,和这个女孩由朋友相处,直至变成了血浓于水的姐弟。

自相遇一刻开始,女孩便默默成为了男孩的守护神。

她照顾着男孩的一切,抵御着外世界的残酷,让男孩孤独而寂寞的内心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直至后来,男孩发觉自己已然离不开姐姐,他并非怕死,他要顽强的活着,他要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保护姐姐,一家人过着幸福安定的生活。

男孩虽然疾病缠身,却在女孩的悉心呵护中,一天天成长起来。后来,老人们因故被异族的敌人残酷杀死,只剩下姐姐带着他在大荒诸部间流浪,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直至后来,敌人一个接一个出现了,男孩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敌人在追捕着他们。

他们躲避着敌人的屡屡追踪,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逃入山林,甚至于陷入了群兽的包围,这个时候,男孩在狼群中学到的一切终于派上了用场,在男孩的沉着指挥下,姐弟俩小心周旋,且战且退,最后终于一步步化险为夷。

在一次次和人,也和野兽的战斗中,男孩的心性被磨练愈加顽强和残忍,他冷酷得像一块冰,理智如一头残忍的独狼,除非在面对姐姐的时候,他才会变成一个听话的乖巧弟弟。

多次的逃生和战斗,使得男孩深深熟悉大荒各种野兽的习性,当然也包括部族中那些狡猾的人。

他竭力将自己变成一头野兽,把各部落的人视作更为邪恶的兽类,他必须时刻提防敌人的进袭,他要尽一个男人的责任,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家人——姐姐。

他在艰苦难熬的岁月中一天天磨练,心性一天天成熟,变得愈发强大。

恍惚中,男孩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狼,站在峻峭的悬崖上仰天咆哮。

为了生存,我必须变得强大!我要保护自己,更得保护姐姐。

男孩怒吼着握紧了拳头,却在一瞬间再度坠落黑暗。

在他的眼前重复光明的一刻,他发觉自己又然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婴儿。

他看到一个身着龙袍的威武男人出现在他面前,向他伸出双手说道:“来吧,我可以给你一切,权柄,地位,财富,应有尽有,甚至,百年之后,我的皇位也是你的!”

然而被残酷环境培养出的野兽天性,却让男孩尤其冷静,他分明从对方的眼瞳中看不出一丝和善,更多的则是虚伪和冷酷。

对方绝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更不是自己该选择的方向。

我的路该由我自己去寻找。

男孩于是转向另一个方向爬去。

这个时候,又一个身着冠冕的男人出现在男孩面前,他的脸上泛着和善的笑意说道:“来吧,你是我的唯一传人,可惜你天生病弱,多次险些丧命性命!我走遍大荒,搜遍无尽奇花异草,企图医好你的顽疾,只可惜力有未逮啊。不过,我历尽千难万险,终于找到了妥善的方法,我已然可以医好你的顽疾,来吧,到我这里来,我会让你成为天之骄子!”

面对这个男人的热情,男孩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疑惑,野兽的天性,终究让他看透了男人目光中的一丝阴翳,他看出了对方隐藏在慈善背后的狡猾和残忍。

男儿毅然选择了拒绝,他重新爬向了另一个方向。

此时,一个巨大的龙头从天空探下来,口吐人言道:“到我的背上来,孩子,我会带你去龙的国度沐浴圣光,从此你将获得永生,自由自在,再无人世痛苦!”

男孩毕竟是在无数次勾心斗角中磨练出来,他看出了这条巨龙的虚假,对方只是一个美丽泡影,一旦选择,他无疑只会堕向毁灭的深渊。

在男孩正欲选择另一个方向爬去的时候,一个无比丑恶的老太婆从阴影中爬了起来,老太婆高举着蛇杖,口中桀桀怪笑道:“到婆婆这里来,婆婆是无所不能的波杜蛇母,婆婆可以赐你永生,让你成为大荒唯一的王!”

男孩毫不犹豫转过头,爬向了另一个方向,他看到无数的凶兽向自己冲来,张开巨口,滴沥着血腥的涎液。他不停地一次次选择方向,却发现自己越陷越深,他已迷失在沼泽丛林深处,直至被残酷的黑暗彻底吞没。

“不——”

男孩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他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倒下,因为,有一个至亲的人正等着他去营救。

“我可以的,我一定会走到那里,等我,姐!”

风霜雨雪,豺狼虎豹,无穷无尽的狡猾敌人,在男孩的四周纷纭出现,此时,只要男孩的内心稍稍露怯,他们便会趁虚而入,将脆弱的男孩轻易抹杀掉。

极度困惑之中,男孩蓦地想起姐姐曾经传他的一篇坐忘咒,索性坐倒在地,双目紧闭,眼观鼻,鼻观心,反复诵念着咒诀,企图归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然而他的执念终究太深了,终于被大阵力量捕捉到空隙,瞬间被震得七窍流血,他的全身簌簌颤抖,几乎要把持不住。

他在剧痛的峰巅上,终于侥幸获得了一丝清明,朦胧的眼睛稍稍看清那个远处的身影,眼中顿时流出泪来,下一刻,他再度恢复了固有的冷酷,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走出去,尽一切可能,救回生死不明的姐姐。

他的手中依旧攥着那枚丹药,那是季鹰的赠与,让他迷惑的是,他竟然从季鹰的眼中看不出一丝邪恶和伪善,相反的,却是真正的关爱,这到底是为什么?

男孩想不清原因,却知道这颗丹药一定要用在关键处。

“我的命正像他们说的,天生夭绝之相,本不该留在世上,却偏偏能一次次绝处逢生,侥幸活着,所以说,我的路绝不同于他人的路,它是从绝境中踏出的一条血路,是从死亡的黑暗中爬出的属于自己的一线光明,这才是我的路!心不死,路就可以一直走下去,即便这路无比残酷,我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要让我的心变得愈加强大,直至永不会被外物所扰。”

男孩想到此处,一颗心终于缓缓平静下来,那篇坐忘咒被他不觉中念诵了无数遍,一颗心愈发浸入空明,渐渐物我两忘。

半晌之后,男孩的一双眼忽然睁开,自语道:“忘掉的是小小的我,存留的是虚无,我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向何而去,我只凭我一颗倔强的真心,和一腔热血,于无路处强行开辟出自我之路,我走我路,和他物何干?我本无命,又有何路不能行走?”

这时候,一粒粒细碎的星光,宛若一颗颗萤火般,从周边缭绕而来,波波撞入了男孩的印堂间,使得这个冥悟中的男孩,变得熠熠生辉。

男孩不知道的是,身后的那道抹杀光圈此刻几乎就要蔓延至他的脚下。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男孩忽然站了起来,仿佛本能一般,巧巧地向前踏出了一步,侥幸逃过了光圈的这一度抹杀。

在其身后,那些原先苟延残喘的人,已然被大阵的力量抹杀一空。

大阵之内,除了男孩,只剩下那几个大荒老贼。

然而男孩还是小看了月窟大阵的力量。

这种力量不仅施罚于肉体,更碾压于精神。

数之不尽的憧憧鬼影从四面八方冲向男孩,如鬼如魔,如兽如人,最后杂糅成一个个高大怪物,发出连番咆哮,从男孩的肉身中反复穿透碾压,若非男孩的心性磨练得尤其坚韧和强大,时下早被这些无孔不入的攻击击垮。

男孩的身体上裂开了一道道口子,鲜血淋漓流淌。

他的力量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站立,最后,只得趴在了地上,虽然趴着,他仍旧在一点一点用尽力气,如当初那个婴儿,向前方缓缓爬着,在其身后,留下了一条模糊的血路。

这是他用自己的无命所爬出的一条独有之路。

“姐,等我,我一定会将你救回来!”

男孩咬牙发誓,却将季鹰塞给他的那粒药丸死死攥在手心,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这颗药丸,他绝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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