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随背着受了伤的乔奕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不知道他家住哪里,只能把他背回自己家。他可真轻啊,像根羽毛。他心疼背上的这个小兄弟,自从学校门口,他帮助了他以后,他们就成了朋友。
半路上,乔奕醒了,说什么都不愿意去他家里。他把他放下,找一块草地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已经不再流血了。
“是谁打了你?”
“我没看到。”乔奕的声音很平静,不像是八九岁的孩子。
“你是不相信我吗?”他知道自己的话很多余,朋友之间就该相互信任的,他说没看到就说没看到,他怎么能怀疑他呢?“对不起!”他说。
“没关系,”他从书包的小袋子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递给韩随一块,“我想是因为我看的了不该看到的,当时我正想着怎么样悄悄地走开,结果碰到了竖在墙边的拖把,然后就有个人从后面把我打晕了。”
“还疼吗?”
“已经没事了,我可以拜托你明天不要跟别人说吗?”
“你是怕他们在打你?告诉老师不是更好,我看学校里的老师都对你挺好的。”
“没用的。说了可能更糟。”乔奕从地上站起来,向来的方向走,准备回家去,韩随不放心地跟在后面。
“那你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吗?”
乔奕沉吟了一下,说他从高中部的教学楼出来以后,想起书本都还留在教室,就回去拿,走到二楼,他听到楼梯间里有怪怪的声音,出于好奇,就走过去看了看。楼梯间里很暗,隐约看到似乎有两个人,靠在角落,扭在一起,他悄悄地走近了些,赫然发现刘军和许倚婷抱在一起,头靠得很近,他知道他们在干嘛,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
“我想退出来的,结果碰到了拖把,拖把又砸倒了放在地上的桶,声音很大,”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轻快,像个好奇宝宝发现了有趣的事物,完全忘记自己因此而受到的伤害。
“他们两个都看到了我,许倚婷让刘军抓我回来,警告我不要说出去,我还没来得及跑开,就被人从后面拍晕了。”
乔奕摸了摸后脑勺,“大概是砖头吧。”
“我想我知道是谁干的了。”韩随说。
整个初三年级,没人不知道刘军和海林是形影不离的两个人,说好听点他们是铁哥们,好基友,说难听点,海林就是刘军的跟班,跑腿的。
“他们不威胁,我也不会说给别人听的。”
“他们可不这么想,反正以后你还说离他们远一点。”韩随担心地说。
“我怀疑上次学校门口的那几个人就是他们找来的。那几个人根本不是学校的学生,其中一个我认识,就在我家的那栋楼里住着的,去年没考上高中,天天在网吧混日子。”
“刘军怎么说也是班长,不会跟社会上的人混吧,我想那些人就是没钱上网了,到学校门口找学生要钱的,这样的事哪个学校都有。”
“你太善良了,”他感慨地说,“班长又怎么样?许倚婷说什么他就当圣旨一样,那个许倚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已经到了往常分手的洛河桥边,韩随停下脚步,尽管他很想把他送到家里,他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回家,可看到乔奕也回头看着他,他知道,是该自己独自走开的时候了。
“答应我,以后见到他们躲着点。”临走,他还不忘交代一句。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毕竟乔奕还因此受了伤,可没想到的是,许倚婷对乔奕更加变本加厉。韩随从小学就跟他们一个班级,对许倚婷很了解,他知道她不会因此善罢甘休,因此每天都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乔奕。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他不过是上个厕所的功夫,乔奕又受了伤。
那天下午的第二节是体育课,自从上了初三,各科老师基本上已经联合起来霸占了体育课,不是做习题,就是分析试卷,他们班已经一个多月没上过体育课了。体育老师看那节课没人占用,就随便拿了几个篮球,排球,几副羽毛球拍,给同学们自由活动,老师则不知跑哪里打酱油去了。
上课铃打响以后,教学楼和操场之间的那道小门是锁上的,也就是说不允许迟到的活在上体育课的同学随便进入,以防影响其他班级上课。
同学们三三两两玩着各自喜欢的球类,韩随跟在乔奕的身后,先是围着四百米的跑道转了一圈,看看离下课的时间还早,两人决定到校门口的洛河边坐坐,那里有阴凉,也安静。
河边,乔奕捡起小石子往河里扔,韩随帮他捡薄的石头,问他会不会打水飘,乔奕摇了摇头,他就拉着他往水边走,教他打水飘。
乔奕很聪明,三两下就学会了,两个人就比赛,看水打得好。他们玩得很开心。
玩着玩着,韩随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问乔奕要不要一起去厕所,厕所在学校操场最里面的角上,他实在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乔奕让他自己去,自己在河边等他,韩随看了看四周,河边没人,上体育课的同学都在操场上玩儿,他放心了,交代了一句就往厕所跑。
等他一脸轻松地走出来,突然发现原本在排球场上打排球打刘军许倚婷他们几个不见了,他一边往大门走一边在人群中搜寻那几个人的踪迹,没有,他们没在同学当中。
韩随飞快地跑到校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刘军、许倚婷、海林、程喜等几个人从校外走进来,他们每人手撕了拿着一支雪糕,他暗自庆幸,“还好,他们只是玩热了,去买雪糕,不会发现乔奕的。”
看到火急火燎的韩随,他们没人跟他说话,只海林冲他笑了一下,被几个男生簇拥着的许倚婷,像公主一样,高傲的像只企鹅一般从他身边走过,甚至还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程喜还放肆地说他想占许倚婷的便宜。
他没空理他们,本来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好在这之前他们从来不为难他就是。
韩随刚走上河堤,就看到乔奕的双脚陷在淤泥里,身上的衣服也湿哒哒的,看来他说摔倒后爬起来的。乔奕用力抓住身边的芦苇,挣扎着想要上岸,可他越是挣扎,就越是往下陷。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乔奕从河里拽上来。他没有询问他是怎么掉到河里去的,在看到许倚婷他们从校外走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预感,平时他跟乔奕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地找茬,何况刚才就他独自待在河边呢?
上了岸地乔奕回家去了,韩随走近学校大门的时候,下课铃响了,体育委员程喜正在收拾散落的球,操场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他追到教室,当着很多同学的面,责问刘军和海林,为什么要对乔奕下那么狠的手,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你们知道那条河下面坑坑洼洼的,大人掉下去都狠危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就成了杀人犯知道吗?”
“行了,行了,谁不知道你是跟屁虫,”刘军推搡他,站在他旁边的海林也说,“你怎么能这么诬陷别人,他掉河里关我们什么事?”
“不是你们干的,又怎么知道他掉河里了?”韩随急了,上前要跟刘军理论,跟拦着他的海林扭打在一起。海林从来没见过韩随为什么事情绪这么激动,叫道,“你是不是疯了。”
教室里的吵闹惊动了班主任王平年,他问清时期的原委,一听说乔奕落水,脸色都变了,把那几个人一一叫倒办公室,逐个查问,可每一个人承认的,都说是乔奕自己在哪里玩不小心掉河里的,是韩随诬陷他们。
王平年无奈,可又不甘心,除了韩随,把他们一个个地都留在了学校,什么时候考虑清楚,承认了错误,什么时候才允许回家。
走出老师的办公室,韩随心里美滋滋的,初三二班的这股恶势力,也有被他都倒掉一天,明天他要告诉乔奕,自己为他报了落水一仇。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这种天真的做法,会给乔奕带来更大的灾难。
回到家的乔奕,洗干净手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在书房里待到天黑,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跑去换下的一堆脏衣服前,找来找去,怎么也找不到母亲留下的遗物,莫不是下午掉到河边了?
他拿着手电筒,悄悄地走出了家门。
一路找来,都没有发现,河边的草丛他仔仔细细地找了好多遍,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陷进去的河滩了,他找了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走下河堤。
“哎呦喂,这不是我们班的天才少年吗?怎么独自来这里回味下午的美好时光了?”
“你的狗腿子呢?没跟你一起啊?”
“现在河里的景色可美了,要不要就近享受?“最后一个说话的是许倚婷。
原来这几个人被王平年留校才被放出来,一出校门,就看到乔奕拿着手电筒,低着头在找什么都行,这几个人一肚子气正没地方出,一眼看到冤家对头,能那么轻易放过他吗?尤其是许倚婷,她恨不得一脚就把乔奕踹到河里,可她在自己喜欢的男生面前得装,装得弱不禁风,装得无比委屈,让他们为自己去赴汤蹈火。
一阵奚落,一阵推搡,也不知是谁,一脚把乔奕踢到河里。
看到在水里扑腾的乔奕,海林说算了吧,还是把他拉上来吧。
刘军也一直看着许倚婷的表情,希望她发话,毕竟这么对待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男生,他也过意不去,不是为了心爱的人,他哪里会这么没有底线。
许倚婷看着大家的反应,气炸了。
“你们去,去啊,谁不去谁孙子。”说完,扭身就走,临走还放下一句,“谁敢下去,从此我不认识他。”
一伙少年一哄而散,只留下在河水里扑腾挣扎的乔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