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讳山阳看着吕三思远远地扎进狂风暴雨之中，一屁股蹲坐在悬崖边上静静等待，斯卡图从虚空中回来了，有样学样的蹲在一边。

要入冬了。

“他还没回来么。”

“没有，这件事他想了五千年，多待一会儿也许是正常的。”有讳山阳回头看了一眼个头不大的斯卡图，以前，他一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许怪异，现在叫的久了，也习惯了。

“大长老同意了，过两天梦貘全族会来到草原进行投票，同意的会跟随三思离开，想要留下的，会在这里继续我们的使命。”

斯卡图剃着指缝间的泥土，幽幽的目光扫视着无际的海洋。

“这事儿你得自己告诉他。”停顿了一下，兴许是觉得这样说过于冷漠：“我做不了主的，离开的钥匙在他手上。”

“我当然知道你做不了主。”斯卡图抬头嗤笑一声：“我就是想让你和我说说另一个世界是怎么样的，那里有梦貘，也有巫族吗？”

“……唔，巫族是有的，不过谁也没有见过。”

【到了外面，你或许会失望也说不定。】

有讳山阳在心底默默补了一句。

————

天涯之下的风很是狂躁，比起草原上的风大了不是一点半点。

风速过高，这对于任何会飞行的生灵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吕三思就好几回没在狂风中掉下去。好不容易脱离了天涯笼罩的区域，扑面而来的就是积蓄了无数纪元的阴气洪流。

吕三思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这么极端化的情况——阴气暴动了。

原本没有一丝灵气的浮空岛范围就是一潭由阴气构成的死水。吕三思进入其中，就宛如一颗点燃干柴的火星。

不理会阴气的排挤，吕三思运转血脉，冲出阴气构成的防线。别的生灵或许会被阴气冲击的体无完肤，但他不会。或者说，来自后世的任何生灵都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在阴气中待得太久，有可能会被阴气入体产生一些后遗症。

三条巨大的‘瀑布’从苦海自下而上倒流入浮空岛。

这三条阴气构成的瀑布，倒流进浮空岛，就是后世冥府中被称作忘川河的河流。彼岸花开遍整个原野，鲜红色的花海在暮日下显得诡异。

宫无双说，站在忘川河边上的三生石上，就可以望见远方的故乡。

摩挲着那块巨大的磐石，吕三思从怀里掏出了那颗酆都石。

“我说这石头怎么这么眼熟。。”

酆都石的材质和三生石几乎一样，只是表皮更加的光滑：“莫非，这块石头的能力就是具现？”

不怪吕三思会这样想。

秘境是酆都石开启甚至于说是构建的，起初，黑袍人告诉他，秘境的名称是“饕餮的梦魇”，极有可能代表着，秘境是根据饕餮的“过去”构建的。而三生石，极有可能也是利用“过去”来构建出幻象。

只可惜，吕三思站到三生石上，却是一点反应也无。

【莫非是需要灵体？】

“你上去是显现不出什么的。”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这般清脆的女声，吕三思已经五千年未曾听过了。有时候午夜梦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在他人生旅途中，只留下短暂一小笔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他去牵挂。

“我一直以为你还在外面。”没有回头，吕三思只是蹲下身子：“不过还好，我固执的要进来看一看。”

砸吧两下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期待着身后的声音能给出一个满意的回复。

“我一直都在。”

“……”沉默了片刻，吕三思突然嗤笑一声：“我觉得我现在的情况相当的诡异，明明什么情况都没有，还要无病呻吟。”

这样的画面突然让吕三思想到了狗血的青春剧，回想起来，自己还真是无病呻吟。兴许是再见到彼岸，有许多憋在心底的东西一下子疏通了许多。

“那天和你见面的黑衣人……很厉害。”

一席红衣映入眼帘，吕三思仿佛闻见了熟悉的孜然味儿。

“是啊，很厉害。”审视着一头白雪的彼岸，吕三思终究是没有见到她眼中的冷然，心理稍稍松了一口气：“就连我来到这个世界，都是受到他的摆布。”

“你要走了吗？”

“原本不打算走的，见到你，我也可以放心一些。”想要伸出手去触碰眼前的长发，终究还是畏惧的缩了回去：“这些年……你不吃东西都不会饿吗？”

“起初会，后来就习惯了，我不会烤那些东西。”说着，还把手露了出来。

“咱们的都这么久没见面了，你就不要一直黑着脸了吧，笑一个。”彼岸把脸凑了过来，吕三思顺势给她摆了个笑脸。

又是那个僵硬的笑容。

“好敷衍啊。”摆摆手，片刻功夫，吕三思已经想了许多：“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走吗？”

“这个世界，还需要我。”

“那好吧。”

“我会想你的。”彼岸知道吕三思所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以后要多笑一笑，你看你这头发，都是愁的。”挑起那洁白的发丝，吕三思如鲠在喉，来之前想要说的，似乎都成了泡影。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笑，阴气会暴动的。”

彼岸的情绪不多见，每一次见，都是阴气大规模爆发的时候。

“所以你前面笑了。”

吕三思也笑了。

————

太阳在极地徘徊了半年，渐渐走到了海平线的尽头。

“不要等我了。”

吕三思冲着那道红色的身影叫喊，嗫喏着还想要说些，却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在这个时候能说的。

吕三思说要陪她看完这一次日落。

她说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幸福这么近，她很希望这太阳永远不要落下。

就这样相伴了三个月，就这样互相依偎，就这样互相取暖。

太阳终究是落下了，接下去，就是六个月的寒冬。

阴气暴动的更加厉害，似乎要冲破死气沉沉的浮空岛。

“我一直等着呢。”

彼岸站在崖边喃喃自语，似乎想要将那道身影永远留在心间：“此去当一往无前，无所畏惧，莫要这般小心翼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