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想:“穆众前边说得挺好,可到最后怎么听着这么玄乎呢?练好枪法真能通神?可别让他糊弄了……怎么试试他才好!”
正想着,前面出现一块空地,有人搭了几座芦棚,招牌上有“茶”有“酒”。姚鹏马鞭一指,“前面打个尖吧!”
天已过午,刚才又跟一群土匪折腾半天,乌图早饿了。看见有吃饭的地方,笑道:“前面歇歇脚,我们请客,走!”不由分说,拉着穆众的缰绳往饭铺奔过去了。
其实乌图更看重的是这一片开阔地,他早想好了,要借着休息的空儿再请教一下这个年轻人,说的挺行,手底下到底有没有货?
这是个十字路口,各地往兰城的人都在这汇聚。有商家支起几个大芦棚,下面用松木条围得整整齐齐,搭几张桌子,几只条凳,往来客商有的在这里歇脚喝茶、打尖。
一行人下了马,在挂着“酒”字招牌的芦棚中找了块干净地方,乌图和穆众、黄万里、姚鹏一张桌子,叫老板把好酒肉赶紧端上来。
酒馆老板看几位衣服华丽,不敢糊弄,陪笑道:“咱这小买卖,只有大碗炖牛肉、白切鸡、肉包子和酒。”乌图掏出一根金条丢给老板,“我们这些人,还有骆驼那边的伙计,每人一大碗炖牛肉、一只白切鸡,三两肉包子,半斤酒。”
穆众赶紧拦住,“马老兄你想撑死我们不成?这样吧,先按数上一半,不够再要。”他一摆手,老板下去传菜。
不大功夫酒菜端上桌,乌图的确饿了,甩开腮帮子连吃带喝,看得穆众连连摇头。吃饱了饭,乌图心里开始痒痒。他就想摸摸穆众的底,看他吹了半天枪法,是不是真有货?
想半天想不起辙来,看见黄万里还是微闭着眼睛运气,决定从他那找找突破口。他仗着脸皮厚,主动跟黄万里套磁,“这位老兄是姓‘黄’吧?看您半天也没说一句话,可我知道,您是‘真人不露相’!”
黄万里轻笑一声,“什么真人假人的,我这点玩意儿差远着呢。”就这样他眼睛都没睁开。
乌图摇头,“您客气,刚才您故意问穆兄弟枪和矛的区别,就是想叫穆兄弟说给我听呢。”
黄万里“嘿”了一声,不置可否。
乌图眼珠转动,对黄万里道:“刚才穆兄弟和我说话,您可是都听见了,我觉着他说得挺好,可就是到最后……有那么点玄。兵器就是兵器,怎么还能‘孕藏生命’?我是不懂枪法,可你们也不能拿我开心么!”
乌图这么说话,穆众听了只是笑而不语,黄万里的眼睛却睁开了。“小子,小众刚才说的,还怕吓着你,没全说呢!”
“嚯!黄老兄,我从小是吓大的,就不怕这个。嘴上说谁不会?真想知道斤两,不比划两下怎么成?”乌图也不管姚鹏一个劲地使眼色,自己跑到外面把黄骠马旁边戳着的白蜡枪拔起来,抖了几斗,叫道:“穆兄弟,玩两下?”
穆众笑道:“动动嘴可以,动手我可不成。穆某甘拜下风!”
乌图才不信呢!他知道穆众不愿意比划。可是穆众不愿意比还有黄万里呢。乌图决定使个激将法,向黄万里笑道:“穆兄弟不想比划,黄老兄你想不想试试呢?”
黄万里有点坐不住了。他刚要起身,穆众嘴唇动了动,不知道黄万里听见什么,又坐回板凳,抄起酒碗喝起闷酒来。
乌图见激将法不灵,只好改变策略,走到芦棚边上,对穆众道:“穆兄弟,咱有啥说啥。你刚才说得一些枪法,很启发我。可咱们习武的人,不伸一下手,说得再好也等于白说。我不是不服气你的话,真的是想请教,可能我刚才的话有点过火,但绝没恶意。不管是你还是黄老兄,露两手给我们开开眼也好哇。”
他态度恳切,语气里没有一点傲慢。这么一说,穆众终于答应。他站起身,走出芦棚。接过白蜡枪,轻轻一抖,枪头画了一个好大的圆圈。又一抖,枪杆“咔嚓”一声,从前把处断成两截!
穆众哈哈一笑,丢掉半截枪杆,对乌图道:“这根白蜡杆不好,吃不住劲。”说完就要回去。乌图哪干?
“等一下,我这还有一条好的。”乌图赶紧从黄骠马的马鞍下抽出“寒铁棱”掷给穆众,这条枪能不能凑合一下?
穆众抄枪在手,“还不错!很可以了。”他话不多说,就在芦棚外面的空地上慢慢活动开来。他把枪头往地上一搭,头在下,尾在上,前手滑,后手压,目不斜视,手不露把。寒铁棱红缨颤动,正是一套花枪功夫。
一边演练,穆众对乌图说道:“练枪的时候,要注意全身上下的整劲,以及体内气血的走向。枪头要像你的指尖,永远不要松,枪扎出去,看似直的,其实已经藏着原功。一股波动始终在枪杆里转圈,枪杆活了,枪头才能随机应变,指哪打哪。”
穆众练得高兴,往旁边十多米外的大柳树下一挥枪,柳树枝叶微微晃动,再看穆众已经站回原地,收枪挺立。整个人好像根本没挪动过地方!
乌图看到穆众身法如电,心中暗惊,“他的功夫比我强!”他没看清穆众到底刺柳树枝条那一下到底为何,跑过去一看,发现一片叶子上有一个小孔,孔呈三角形,只能是用枪尖扎出来的!乌图又找,总共四片叶子被枪尖刺穿,四点小孔连成一个正方形,比用尺子画出来的还规矩!
只有一瞬间,竟然在轻飘飘的树叶上连扎四枪!
乌图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折下柳条看了又看,对穆众道:“真高!今天我是大开眼界!”大家本以为乌图要好好恭维一番,却不料他话锋一转,道:“穆兄弟,你刚才那一下是挺高。不过我想树叶是死的,要跟人动手,人家总不能站那让你捅啊?”
穆众哈哈一笑,“今天玩得高兴,索性再来一个!”说着话,他走到饭铺老板身边,和他交代了两句。老板点头,回后厨不知去找什么。
没过两分钟,老板从后厨拿出来一只铜盆,一碗鸡血,交给穆众。
穆众把鸡血交给乌图,用枪尖在盆边刺了个小孔。然后让乌图端着鸡血,他拎着铜盆来到大柳树底下。穆众用的细柳条穿过铜盆边沿的小孔,打结挡住,铜盆随着柳条上下颤动,摇摇晃晃。
乌图端着碗看着,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不但是乌图,就连姚鹏等人都大感兴趣,他们走出芦棚,远远地看着。这时穆众接过鸡血,一碗血都泼在铜盆底上。把碗一丢,拿起“寒铁棱”,对乌图道:“刚才刺树叶你说是死的,没意思。现在换活的试试。”
“铜盆加鸡血就成活的了?”乌图刚想反驳,却听见一阵“嗡、嗡”的声音,原来是盆上淋漓的鸡血招来一大群绿豆蝇!
穆众把寒铁棱的红缨摘下来,又让乌图稍微站远一点。他比好距离,持枪面对铜盆,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一尺多宽的盆底,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这个点上。
这一刻,穆众的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一尺多宽!
乌图忽然感到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原能波动,这种情况,以前他只在白师父自己练功的时候遇见过!
穆众陡然出手!人们只觉得眼前一花,铜盆还好好地挂在树上,苍蝇依旧“嗡嗡”地飞着……
不过,铜盆下面,已经多了一只死苍蝇。
穆众接连刺了十余枪,乌图已经听不到绿豆蝇的“歌声”了。往地上看,有一两只还没死透的苍蝇正在倒气儿。更难得的是,铜盆连一丝声音都没发出!穆众用花枪点死苍蝇,枪尖都没碰上铜盆!
乌图都看傻了!穆众能把力道与距离掌握到这种程度,他手里的花枪的确已经有了生命!乌图向穆众激动地说:“我可真服了!穆兄弟你没说大话,这枪真跟你的手指头一样,这是咋练得呢!?”
穆众摇头笑道:“我还没到火候,这些苍蝇有的就没扎死……”
“差不多行了,就是差一口气的事啊。你教教我好不好?”要不是乌图还有事,他恨不能现在就拜师!
穆众生怕乌图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来,赶紧把寒铁棱还给乌图,道:“不早了,往前边三十里有宿头,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明天一早还得进城。”
姚鹏也走过来,“表弟,咱们也得赶路啊,至于功夫么,只要有心,一定会长进!咱们别耽误人家的正事。”
乌图很无奈,但是自己也有正事。于是大家道了别,乌图和姚鹏仗着马快,先去城外宿头休息了。
路上一边走,乌图忍不住和姚鹏讨论起来,“三哥,刚才练枪,你看了么?”
“看了,他功夫很厉害……”姚鹏顿了一下,又道:“比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