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段雷磕头像捣蒜,“大哥饶命啊!我真不是段雷,我叫‘方大宝’,是兰城北五岭县山后屯的。这些都是跟着我混的兄弟。因为村子里收成不好,结伴出去做工赚钱养家,东家又耍赖拖欠工钱。没法子,才结伴出来干一笔。今天头一次,我们想借莲花山的大名好唬人,没想到碰上您了。”
“你叫方大宝?”乌图装着半信半疑地把手里花枪收回来。
“是!是!我真叫方大宝,如果撒谎,让天羽神打雷劈死我!”方大宝指天画地地发誓,就差在脑门上刻名字了。
“表哥,你看这些人像不像土匪?”乌图转头问姚鹏。其实他就为了听三当家的一句话,毕竟这伙人冒充的是莲花山的人,姚鹏最有发言权。
姚鹏一笑:“我听说段大侠两臂有千斤的力气,使一对乌铜锤没有敌手。什么时候改成轻飘飘的狼牙棒了呢?这群王八蛋是冒牌的无疑!”
方大宝听姚鹏骂自己“王八蛋”,却好像听到天女唱歌一样。他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姚鹏马前点头哈腰,恳求姚鹏和他表弟说句话,放过自己算了。
姚鹏看这些人山民居多,一定是临时起意干一票是一票。撒山上是贼,回村里还是庄稼汉。本来想放,但这些家伙居然敢冒充莲花山的招牌,心里当然不痛快。这么放了,心有不甘。于是笑咪咪地让方大宝靠近一些。
方大宝不敢不听,凑到姚鹏马前,姚鹏突然在袖子里抽出双手刺,白影一晃!方大宝感觉头皮发凉,吓得他“哎呦!”一声,抱着脑袋堆在地上,一股臭味传来,居然拉了一裤裆!
方大宝“哼呦、嗨呦”地叫了一阵,摸摸脑袋还好端端地长在脖子上。只是头顶上凉飕飕地,一大片头发被姚鹏剃掉!
看见方大宝这幅熊样,姚鹏好气又好笑。自己大哥的名头居然让这种怂包盗用,他懒得再和这人说话,喝道:“滚!以后再让我们看见,一定要你脑袋!”
方大宝好像接了神谕,狼牙棒也不要了,抱着脑袋一头扎进小树林,再不出来。剩下的土匪想走又不敢,看着乌图发呆。乌图花枪一摆,“你们还不跑,等雷劈呢?”
这些人才醒过梦来,一声吆喝,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乌图从小到大没这么过瘾过!第一,他一个人就吓跑了一群土匪;第二,居然还是用最烂的枪法取胜的!他拿着手里的花枪,觉得自己的枪法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烂。昨天晚上梦里的那个什么白胡子老头,扯的什么卖糖的三个人,纯属自己睡着了瞎担心!
这时对面的穆众等人都下了马,过来和乌图打招呼。穆众满面春风,拱手笑道:“多亏马青兄弟出手,要不然我们可有麻烦了。”
从乌图眼睛里看不出来这个“穆众”会半点功夫,但见他刚才被土匪围住不慌不忙的样子,商队之中必定有高人!现在人家主动道谢,不过跟他们客气一下,乌图怎能不知道?
姚鹏也从马上下来,和乌图与穆众见过礼,穆众又给他们引见了自己的搭档“黄万里”,就是那位中年汉子。互相见过,大家上马的上马,牵骆驼的牵骆驼,继续往兰城进发。
一回生,两回熟。更何况乌图他们的确没什么歹意,穆众这些人也就有说有笑起来。图图少爷有点兴奋过度,他还沉浸在刚才单枪退敌的喜悦之中,不觉和人家吹起来。
“小穆,我知道你肯定是内行,就是我们不出手,你们对付这些毛贼也不费劲儿,对吧?”乌图拍着穆众的肩膀,好像三十多年没见过的老朋友一样。穆众只是笑笑,随口应声,不置可否。
乌图不管他爱听不爱听,只管自己说得痛快,“小穆,你刚才也见到我的枪法了吧?咱这枪法,嘿!说句实话,连我自己都害怕!我从小就没怎么练过,可这功夫它就自己往身上长,拦都拦不住哇!你看我这一进一退,那姿势,那速度!”
总共只有两招,被乌图硬是分解成十多个小动作,翻过来倒过去地讲。听得穆众满脑袋都是黑线……
最后穆众旁边的黄万里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对穆众道:“小众,你说‘枪’为什么不叫‘矛’,或者不叫‘尖头棍子’呢?”
没等穆众说话,乌图抢先道:“这就跟驴叫驴,马叫马一样,有啥好说的?”
黄万里冷笑一声,“你说的没错,可惜是废话。”
“枪之所以不叫‘矛’,主要因为枪杆的材料和矛不同。”穆众这么半天,终于说了句囫囵话。
乌图从小见识虽多,还真没有一个正经八百的枪法师父。现在听穆众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一下子闭上嘴巴,要听听他到底说些什么?
穆众破开话题,依然不紧不慢地说着:“‘矛’也叫‘梭镖’,这种兵器出现得最早。那时候的矛杆是硬的,为的就是方便刺杀。”
“枪不是刺杀用的么?”乌图睁着大眼睛,一脸不解。
穆众看了一眼他,笑道:“马青老兄你的枪法的确直来直去,最适合刺杀!”
乌图觉得他话里有话,问道:“怎么?我的枪法有问题?”
“准确地说,你那个不叫‘枪法’,可以叫‘棍法’,也可以叫‘剑法’,唯独不能叫枪法。”穆众毫不客气,指出刚才乌图功夫的弊端。
“要是把枪杆使得像一根硬棍儿,那老前辈们为什么还要发明‘枪’这种兵器呢?很明显,不论大枪、花枪还是双枪,只要是枪,那么它的枪杆就必须有弹性。没弹性的就是矛。”
穆众说着话,从乌图手里把白蜡枪要过来,两手分别抓住枪头和枪把,微微用力,白蜡枪杆形成一个半圆。前手一松,枪尖猛地向外弹出,速度之快,甚至超过飞剑!
“这不是我有多高明的功夫,完全是白蜡杆能蓄力。枪杆带着枪头弹出去,可比人的速度快多了。你刚才说你的身法快,能有这一下快?”穆众把花枪抛给乌图。
乌图接过花枪,在手里抖了抖,低头不语。
“所以说,你的枪法其实不通。别看赢了那个贼头儿,其实还差一些呢。”穆众几句话说得语重心长,完全没有教训人的意思。但乌图听了,感到这些话字字都像万斤巨石压在头顶,把刚才自己那股傲慢劲完全压下去了。
穆众见乌图听进去了,继续说道:“比如你刚才和那个贼头儿动手,第一招你用‘乌龙出水’刺他面门,他用‘举火烧天’招架。你抽回枪又刺,让他举起来的棒子正好有时间下压。这时候你没辙了,只好仗着身法快,带着枪往后退,然后又蹿回来,才制住敌人的,对不对?”
穆众把刚才乌图动手的经过一丝不差地复述了一遍,听得乌图暗暗吃惊。因为穆众不但把经过说出来,甚至只有乌图自己才清楚的关键点都说出来了。这下乌图有点服了!
“那您说我当时应该怎么破方大宝下压那一招?”乌图的态度非常诚恳,就像是小学生向先生请教一样。图图少爷这么谦虚求教,还真是难得。
穆众摇头微笑,“你为什么不问第一招‘乌龙出水’怎么克敌呢?”
“乌龙出水……没毛病吧?”乌图不解。
“根子就在第一招上,你其实用的不是枪法,而是棍法。本来棍法的‘乌龙出水’对付‘举火烧天’是跟一招‘乌龙摆尾’,用棍尾撩对方下盘。可花枪比人高一头,尾大不掉,就不能使这招了。”穆众耐心解释。
乌图点头道:“对啊,所以我换成‘抽匣枪’,缩回来又刺的。这有什么问题么?”
“刚才说枪杆有弹性,最主要的用处就是看似无路可走的时候,利用枪杆中蓄积的力量让枪头拐弯,就说刚才那下,你的枪头只要稍微摆开三寸……”
乌图眼睛一亮!“那就足够躲开狼牙棒的‘举火烧天’而去刺他肩膀!”
穆众点头,“要是令枪头向下,就正好是咽喉,这一招‘乌龙出水’足够要他命了。”
乌图愕然!他以前对枪法不感兴趣,想不到里边有学问这么深!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枪杆蓄力的过程又和自身原能波动有着某种联系!
穆众好像看穿他心思似的。慢慢说道:“咱们练习枪法,最终求的无非是以武入道。一杆枪,你如果能感知到它每一丝的细微变化,会觉得枪身中孕藏了生命,对于修炼,大有好处。真正把枪法融会贯通的行家,全身力气、精神都是混元一体的,到这种程度,不管修原也好,或者别的什么兵器,都易如反掌。”
乌图听他说得这么玄,有点将信将疑,不过看他样子倒不像吹牛。乌图看看穆众身边的黄万里,这个人眯缝着眼,压根没有表情。又看三哥姚鹏,看他怎么个意思。结果姚鹏根本一片茫然,压根没听!姚鹏半辈子用的是短兵刃,只知道近身搏杀,对这些长兵器没兴趣,更不懂。
少年心想:“穆众前边说得挺好,可到最后怎么听着这么玄乎呢?练好枪法真能通神?可别让他糊弄了……怎么试试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