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之前……

从下午到凌晨，乌氏的的长老们已经在神殿门口跪了整整八个小时。只有乌全清一个人被真神召唤问话，其余的人就只有等待。里面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也没有人敢猜测真神的意图。

在乌山河等老一辈长老身后跪着的，第一个就是乌图的父亲——乌边，然后是乌进、乌迈、乌迟、乌迅……，长老中最年轻的是乌华，他是唯一的二十一代传人，也是乌图的大哥。

真神乌连山的真神殿在红泥宫最隐秘的位置，真神殿门前总有四名炼体术达到第四层“易筋换髓”的神族高手轮流值班。神殿是用来自暗黑星域的“黑晶钻石”砌成的，除了正门之外，连一扇窗口都没有。没有真神的命令，连空气都进不去。

长老们跪成三排，没有一个人咳嗽一声。大家看上去整齐划一——脸上的表情也是。但人们心中的想法各不相同，有人感觉郁闷，有人感到恐慌，更多人则什么也不想，跪坐练功。不能不佩服这些原修者的功夫，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姿势下，他们都能默运神思，积极努力地修炼。

凌晨四点钟，红泥宫里的人逐渐多起来。有在宫中打扫的下等仆人，也有换岗执勤的卫士，还有在此处理公务的各家长老，以及跟着在长老们身边实习的子弟。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那么有条不紊。

乌山河的后背开始湿了。他尽量控制紧张的情绪，不让汗珠在头上和手上渗出来。因为他感到危险正在逐渐向乌家人靠近……

“第四层易筋换髓，五十七；第五层凝神成实十一；第六层金刚不磨……也许有！”乌山河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即将到来的黎明将会被神族的鲜血染红。

“乌山河！你可知罪！”一声暴喝打破了沉寂，所有乌家人惊慌地抬头，发现自己被红泥宫中打扫的“下等仆人”、换岗执勤的“卫士”还有各家长老、子弟包围了！

不要说其他人，今天的“仆人”和“卫士”没有一个低于炼体术第四层境界的！乌山河大手一挥，乌氏长老都从地上站起来。他们背对真神殿，警惕地看着从三面围上来的这些人。

除去了伪装，这些人的波动彼此间都很熟悉。但是它们散发出的敌意和斗气，就异常罕见了。

乌山河站在人群最前方，对带头人哈哈笑道：“明世兄，还没到大考就要和乌某比划比划么？”

所谓“明世兄”，指的是包围圈的带头人。那是一个彪形大汉，五彩斑斓的脸上两只小眼睛放出闪闪寒光，焦黄浓密的胡须几乎和胸口的汗毛连成一片。明氏三大长老之一：明秋风，只要见过他一眼，你一生也不会忘记。

明秋风带着秋风般的寒意站在乌山河面前，他比高大的乌山河还高了半个头。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绢，展开，念道：“真神谕，乌氏满门，即日起逐出神族，以上。”

十六个字，每个字都像万斤油锤撞在乌家人心上。

沉寂，死一样的沉寂……

片刻之后，人群中忽然有人爆了一声：“凭什么！？真神是我家的，你凭什么替神说话！？”

“谁说的？给我站出来！”明秋风的目光几乎要杀人。

乌华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在明秋风面前。“我叫乌华，是我说的。”

“好！”明秋风一侧身：“把乌华拿下！”

两个四级后期的高手一左一右，来捉乌华。乌华施展神功，准备和他们拼了，没提防明秋风暗中伸出一个指头，用祖传的“原能气剑指”戳在乌华前胸穴道上。乌华身体一震，摔倒在地上。

乌边护子心切，正要说话，乌山河把他止住。“明世兄，我乌氏一族犯了什么神律，要把全族人驱出神族？”

明秋风击出一丝冷笑：“你们什么法也没犯过。”

“那凭什么？”

“你们根本不配！”明秋风的脚尖踏着乌华的胸口，“从你乌家先祖乌知非开始，乌家白赚了八百年的荣华富贵，该知足了！”

“明秋风，你什么意思？”乌山河的瞳孔开始收缩，两个人的目光几乎撞出火星，要把这紧张地像炸药的空气引爆。

明秋风冷哼一声，“不告诉你们真相，你们这些人死也闭不上眼！”

“八百年前，咱们两家的太上祖母钱媛嫁给通天爷，先有乌知非，后有本族先祖乌知仁。”

“我乌氏与你明氏是一个祖宗，你们以为联系了其余几家，就能把我们驱出神族？别忘了，当今真神是我大哥……”

明秋风把手一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轻轻飘到乌山河面前，“你说的是乌长河吧？看看白布下边是不是他？”

乌山河哆嗦着揭开白布，一张苍白而精致的脸出现在人们面前。即使是乌家子弟，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神”的样子，但很明显，这个曾经被乌家引以为傲的真神褪去了光环，变成冷冰冰的尸体。

“真神春秋鼎盛，怎么会突然暴毙！？为什么我们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乌山河的眼睛开始充血，他的情绪几乎不能克制。

“乌长河知道真相之后，没脸忝居神位，已经在昨天傍晚自杀了！”

“真神的死不是你说了就算的！明秋风！你嘴里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乌山河五指虚抓，指尖放出淡淡光芒，这是运行“普渡神功”的高层境界。如果今天明秋风没有一个合适的交待，双方就要大打出手！

“真相？真相就是末世二五八零年十一月六日，太上祖母钱媛在伯亚大陆无名岭万年雪洞中和通天爷结婚。之后，仅仅七个月之后，二五八一年六月十五日在红泥岛产下乌知非。所以太上祖母的第一个孩子，根本不是通天爷的后代！”

“哼！太上祖母和通天爷两情相悦，在万年雪洞不过是走个仪式而已，这又能说明什么？”乌山河觉得只凭这条实在难让人信服。

“知道你会这么说。”明秋风冷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乌知非之后过了整整四十二年，本门先祖‘知仁公’才在蜀山出生？在此期间，太上祖母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不等乌山河开口，明秋风继续说：“只有一个原因，那是因为在通天爷结婚之后四十多年的时间，一直没有修炼成真正的人身，所以他无法令太上祖母怀孕。按照这个推理，你们乌氏祖先乌知非，当然不是通天爷的后代。”

“你放屁！通天爷天赋异禀，早在拜师天羽神门下之前已经炼成人身！”乌山河破口大骂。

“五叔，别和他们废话，先祖血统不容外人污蔑，和他们拼了！”乌氏长老中有的是血性汉子，他们祭出灵器，眼看就要动手。

一直紧紧关闭的真神殿大门轻轻打开，一个萎顿的声音响起：“五弟住手，大家收了灵器。”

乌山河转头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只见他双目失神，面如死灰。如果不是那一声“五弟”，乌山河简直不敢相信这人就是乌氏常驻蜀山长老，自己的亲哥哥——“乌江河”。

“四哥！真神他……去世了。这些人逼我们……”乌山河瞬间泣不成声。乌江河目光微微呆滞，拍拍弟弟的肩膀，“我已经知道了。”

真神殿里又有人陆续出来，是明、江、姬常驻蜀山的几位大长老，最后出来的是乌全清真人。

明、江、姬三个长老出来之后直接站在包围圈外，显然他们是明秋风一党。乌家人见到乌真人终于出来，总算有了主心骨。乌山河道：“伯父，这是怎么回事？”

乌全清淡泊的神色中平添上一股无奈，“他们说的是真的。”

“什么！？”乌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祖知非公的确不是通天爷亲生。”

“不可能！知非公不是通天爷的儿子，还能是谁的！？”乌山河几乎崩溃。

乌全清长眉一动，刚要说，明秋风忽然大笑！“乌知非据说是一对开黑店的采花大盗的种！知道你们的家规第一条为什么是‘不可欺凌妇女’了吧？”

乌山河眼睛模糊成一片，他绝望地看着乌全清，“伯伯，这件事已经八百年过去了，有什么证据能当佐证？”乌全清只摇头，不说话。

“证据是吧？”明秋风从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识字的话，自己看吧！”他手指一弹，那张发黄的字纸轻飘飘地飞到乌家人面前。在场的人个个都是原修高手，纸上的字有淡淡的原能波动散出，所以这些人每一个都能看清写的是什么。

“乌氏先祖乌知非不是乌通天之子，他的生身父亲是鸡鸣山正兴客栈掌柜高斯林或者高斯林的弟子。师徒二人丧尽天良，强奸民女，使钱媛受孕。因其恶贯满盈，被端木羽先祖亲手除去。端木羽先祖因怕乌氏后人重蹈其祖先覆辙，所以令乌通天给乌氏立家规第一条‘不可欺凌妇女’。同时又把此事告知先祖蒋小辰，后令辰氏族长、大长老代代相传至今。辰悠然字。”